一时亭中安静无语,只闻风过之声,北堂尊越的身体向这边略转了些,忽然淡淡笑道:“……很好。”说着,目色悠远,仿佛在想着什么,嗤笑着说道:“你方才说,对朕一心一意……朕从前,倒是也曾对人一心一意过。”毕丹见北堂尊越神情有异,便轻声道:“能得陛下这般厚爱,想必自然是一位不同寻常的绝代佳人了。”北堂尊越光滑的黑发一直垂到腰下,闻言平静道:“佳人……不错,确实是绝色美人。”毕丹面色温和,啜了一口酒,似不经意地含笑道:“却不知道这样的佳人,如今怎不伴于陛下身边?”北堂尊越哂笑一声,五根修长的指头拈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眸光深凝,仿佛很随意地道:“……他?如今自然已经不在了。”
毕丹听了,心中一松,既而稍微一思忖,就已想到一个人来,便笑道:“陛下所说之人,以丹想来,应该便是楚王的生母罢?丹曾听人说过,楚王之母乃是与陛下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常,只可惜在韶华之年不幸病逝,陛下也是皆因极爱重这位美人之故,才一直不曾立后。”
北堂尊越薄唇微勾,也不说究竟是还是不是,此时此刻,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起北堂戎渡来,当年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自己还是一个少年,就已经在某一日忽然做了别人的父亲,其实以他的x_i,ng情,根本就不喜欢什么孩子,可是当自己亲生的那个r_ou_团子一日一日地逐渐长大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喜欢,分外地疼爱,搁在手心里,宠得跟眼珠子也差不多了,偶尔听见有人说北堂戎渡那孩子与他相象,他听了就觉得很欢喜,也很得意,后来那玉也似的娃娃慢慢生得乖巧聪明,极知事,自己有时候闲了,也会抱那孩子放在腿上,手把手地教儿子写字,北堂戎渡学得之快,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偶尔有一两次不小心把墨汁ji-an到他身上,他也从来没恼过,其实北堂戎渡小时候甚至都尿过他一身,他还不是照样恼不起来。
不过疼爱归疼爱,要求却也是严得很,练功的时候从来也不肯稍微松一松,北堂戎渡哪里做的不好,就要吃苦头,有一回他教的一套剑法北堂戎渡总是练不到家,他一时不耐烦恼起来,便拎了儿子扔在大太阳底下扎马步,不许吃饭,结果直到傍晚才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等过去一看,八月份的暑热天气,北堂戎渡早就晕了过去,他黑着脸把人夹在胳膊底下带回去,嘴里骂儿子没用,被他母亲娇惯坏了,可心里却在后悔,只是拉不下当爹的脸罢了。
后来北堂戎渡离开他,自己头也不回地跨出无遮堡的大门,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好象是少了点儿什么,北堂戎渡刚走的那几日,有一天饭桌上有一盘北堂戎渡爱吃的紫鳊,他便搁下筷子,吩咐旁边的人:去叫公子过来。话刚说完,才恍然一下想起,北堂戎渡已经不在了。
再往后,北堂戎渡在离开无遮堡数年之后,终于回来,那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这个儿子长大了,不再是当初垂髫的年纪,清清俊俊的容貌,连笑一笑都是春光,他欣喜之余,也早就打消了再要其他儿女的想法,只是守着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过日子就好,而当初的宠爱也一点儿没变,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把北堂戎渡抱着,亲着,终究那些隐晦的心思,不可言说的yù_wàng就这么在后来被抱出来,亲出来,或者说,只是让一直以来蛰伏沉睡的种子发了芽而已。
只不过他那时候连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些,不知道自己对北堂戎渡隐隐约约地怀着别样的心思,记得有一天好象是下午,织金的棠纱窗帷长长垂着,缝隙里透出浅薄的光线,日光微淡地丝丝漏进室中,自己正歪在榻上休息,跟北堂戎渡一起抽着烟,然后忽然问对方:“倘若本座并非权倾天下的无遮堡堡主,也无绝世武功,只是随便什么农夫或是商人之流,你可还会对本座百依百顺,承欢膝下?”那时北堂戎渡眼也不抬,想都没想就开了口:“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不会对你百依百顺,也不会经常在你身边陪你说笑,让你开心,承欢膝下。”那一刻,虽然明知道北堂戎渡这样说很符合自己一贯的教导,但还是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北堂戎渡却只是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道:“我当然不会再百依百顺,因为你既然不会武功,我就不怕挨你的揍了,你若叫我干什么过分的事,我是不听的……而那时候我怎么可能还经常在你身边陪你说笑开心,承欢膝下?你没有武功,也不是无遮堡堡主,你肯定什么谋生的手艺都不会的,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当然得出去挣钱养你啊,整天肯定是要早出晚归的,哪里还有时间陪你。”当时听到这里其实已经痴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风中有淡淡的荷香传来,s-hi润的水气扑面而至,在炎炎夏日当中,显得很是惬意,北堂尊越忽然想起,他父亲北堂晋臣当年在世时曾经说过,北堂家的男人,宁可负了别人,也决不能让自己伤心。而现在,他自己似乎也这么去做了,但是为什么,却还是一样觉得伤心难过?
耳中忽然听见有人道:“……陛下?”北堂尊越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回过神来,却忽然只觉得好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杯中的葡萄酒被倾洒了一些出来,弄在胸前的衣襟上,濡s-hi了一大块,北堂尊越抬了抬眼皮,随后又漫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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