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甚至带了点笑意,可是她只觉得害怕。
他等不到她的回应,伸手揽住她的肩,青树被他推着往书桌后面走,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冰冷,肩膀是僵硬的,她不愿意,可是不敢挣脱。
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到电脑前,青树站在那里,被他按着坐下来,标准的13寸宽屏,与她对视。
宁连城看着屏幕,倾身在她耳畔低语,“昨夜做了很多梦,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想醒来。今晨推开窗户,天空湛蓝,花也开了,仿佛你就在身边。”他一字一句地读,鼠标点了一下附件,一张照片跳了出来,黛色山谷和纯净的蓝天都虚化在远处,一朵不知名的红色小花朵静立于茫茫天地间,在镜头里永远定格。
他去点下一封,看着屏幕,仍然低声念着,“你曾经说,等三十岁的时候再来一次,四十岁的时候再来一次……等老了,爬不动了,还可以抱着照片慢慢回忆。”
他耐心地点开一封封电邮,一字一句地念,有的时候只是瘳瘳数语,有的时候却写了一堆所见所闻,和之前青树看过的那些信件并无什么差别,附件里的照片都是些寻常风景,胜在画面清朗明净取角独特,山、水、花草林木、老人孩童情侣、落日与飞鸟……太多物事,在鼠标的点击声中一一展开,明明是青树记忆中的旧时模样,可是这些年月过去,连这些最最普通的风景也平添了许多沧凉和无奈。
纪远东的心情,宁连城的声音,青树的眼睛和耳朵……她累了。
想站起来离开,他却压着她不放,看着她,“怎么,我读的不好吗?”
“……你不要这样。”青树避开他的眼睛。
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他突然暴怒,把手里的鼠标狠狠掼下,“那你要我怎样!要我怎样?!”
鼠标在坚硬的桌面上四分五裂,青树抖了一下,他这样生气……抬起头,见到他那样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我……”突然间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她低下头。
不是不委屈啊……她隐忍又隐忍,终于还是泣不成声。
他见她哭,手指在桌面轻颤,抬起手,在她肩头极近的距离犹豫,她哭得那样伤心,眼泪像小小的河流,从她掩住面孔的指缝间流淌出来,她的委屈和伤心一点都不在意被他看见——宁连城的手握成拳,狠狠砸在桌面上,“不要哭了!”明明想把心中的愤懑和失望用最大的声音吼叫出来,可在她的泪水面前,他的发泄却渐渐嘶哑,“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
他的声音那样悲凉,倾下身拥住她,脸埋在她颈间,“青树……你自己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她的肩头像是盛满了悲伤,轻轻颤抖着。
“他不是你的,青树,他不是你的,你也不是他的……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这世间,属于你的东西有很多,可他不是。”
“他不是我的,我早就知道了……你说这世间属于我的东西有很多,可……没有人问过我,我想不想要。”青树用手背擦拭着眼泪,回头看他,双目似漆,点点寒芒似乎具备最锐利的锋刃,蕴藏在若有若无的情绪里。他突然间觉得恐惧,一股冷飕飕的寒气从头顶贯入全身, 他从不曾怀疑过,她能致他于万劫不复的死地,可是当她要把底牌掀开的时候,他竟毫无反手之力。
“他是谁的?阮连澄的吗?我又是谁的?你……?”青树的嘴角染上一抹嘲讽,“我是你的吗?”
眼前的人脸色都变了,青树看着,心却软了,低下头,想离开,可是他就挡在身前动也不动,“你……什么意思?”宁连城的声音发紧——她从不曾这样跟他说过话,即使两人最紧张的时候,她故意说惹他生气的话,她用沉默让他心疼,她对自己的妹妹横鼻子竖眼……这些他都能接受,因为知道她有怨气有委屈,她让他知道自己的不满,所以尽量宠着,让着,后来他和她之间慢慢好了,不是……好了吗?
“你什么意思,抬头看我,白青树,你什么意思?”他双手握住她的肩,“白青树!”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着自己,很少,有限的几次都是被她气到了,还有几回是故意这么叫着逗她,今天他又这样叫着自己,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声音里的颤抖非常生硬,甚至是陌生的,他是宁连城啊,宁连城怎么可能让人看到他的软弱呢?不,或者应该这么说——宁连城怎么会有这样软弱无奈又濒临绝望的情绪呢?
青树却不忍再听了,她想说继续自己刚刚那样讥诮的语气反问“你说什么意思?”可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了,像要死了一样,肩膀也被他捏得生痛,好像要自己的骨头都捏碎似的,她艰难地去推他的手,缓缓地,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肩膀上的手起初很紧,很用力,可她的挣脱却也同样用力,两人僵持了很久,后来,青树赢了,可她知道,是宁连城放弃了。
他的脸上透着灰败,青树匆匆瞥了一眼,转身离开的脚步却放缓了,在距离书房门口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逆光对着自己,好像全身界只剩下他一个那样悲怆。
青树不愿意再看,转头离开,出了书房,站在长长的廊道上,不知该去往何方,她无意识地往楼梯口走去,身后却有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自己便被一个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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