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安不相信。
“阿不思……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他是个无私到极端自私,博爱到极其冷酷,为了大义可以算计利用任何一个人,牺牲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他最在意的人和他自己的,将‘正义’和‘自我奉献’发挥到了极致的,令人讨厌的混蛋家伙吧?”
亚利安还记得,当自己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去问格林德沃,他到底这么多年来,一直爱着邓布利多的什么的时候,他家爸爸是脸带笑容,温柔地这么回答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当你理解了隐藏在这些之后的,属于他的那一份微小的愿望的时候。”
“当你终于意识到,虽然选择的道路不同,当你们其实一直在为同一个目标而不断奋斗的时候。”
“当你终于意识到,对方所选择的,是一条远比你要艰
难得多的道路,可他却倔强地咬着牙拼死也要去完成,即使不被整个世界理解的时候……”
“亚尔,我爱的那个人呀,其实刨除掉所有的那些表象以后,内里的他,还是当年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少年。”
“你问我爱他什么?”
“我爱他的那份坚持从最初开始就没有改变。”
“我爱他即使没有人理解独身一人也要贯彻自己的信念。”
“我爱他明明是那么在意我,却胆小到一次也不敢来看看我——‘勇敢的格兰芬多’,嗯?”
“我爱他……那愚蠢得可笑,却让我连笑也笑不出来的,笨拙的爱着我的方式。”
“亚尔,我爱他。”
——亚利安想他永远也忘不了,格林德沃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那种柔和缱绻的神色。
“爸爸是那么地相信着他。”
埋首在雷尔暖融融的软毛里,亚利安闷闷地开口。
“他相信那个人一直爱着自己,也相信他在得知我的身世以后,会同样深爱着我,可是……”
可是事实却是,那个人选择了将他与他之间的联系彻底无视。
“他才不在意我呢。”
小孩儿鼓起脸颊,委屈又失落地说。
雷尔低头和戒面中的volde对视一眼。
“不,事情或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说。
“嗯?哥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亚利安茫然。
雷尔低低垂下眼睑,神情间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凝重。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低声说。“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处理,或许……”
“他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
就在雷尔这么说着的同时,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八楼校长室里,邓布利多挽起袖角,在宽大袍袖的遮盖下,他右边的整条手臂看上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焦痕遍布。
仔细一看它们甚至好像是活的一样,似乎在缓慢四处蠕动着,不断侵蚀占领着那些完好的皮肤……
“原谅我,盖勒特。”
苦笑着看着手臂上比之前扩大了近乎五分之一的焦黑面积,老校长脸上,隐隐透出了几分悲哀和决绝的味道。
“我不能……让这样的自己回到你和孩子们身边。”
“只有几年的团聚,这算得了什么呢?”
“与之后又是几十年的永诀相比的话。”
“得而失之有什么痛苦的呢?和失而复得以后,又再次失去相比?”
“所以原谅我。”
“原谅我的自私和……自以为是。”
轻轻放下衣袖,老校长安抚地摸了摸轻鸣着飞到自己肩上的红色鸟儿……
“福克斯,好孩子,别担心,我没事的。现在帮我去叫西弗勒斯来吧?我可能……又要麻烦他了。”
只希望……能再多撑几年吧。哈利……还那么小啊……
轻轻闭上眼睛,这一刻,邓布利多由衷地感觉到了某种级深切的疲惫。
——
邓布利多想象中的无视和冷遇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就在他和亚利安进行过那场谈话的第二天,几乎是在同样的时间,他又在同样的地点,迎来了同样的一个人。
只是这一次,对方再也没有做出过任何明显的暗示或者试探。
就好像之前两人之间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小孩儿似乎将他那句“随时欢迎”当了真,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校长室报道,而他所做的,不过就是……陪他聊天。
——像一个真正的小辈对尊敬的长辈所做的那样。
邓布利多疑惑过,茫然过,不知所措过,甚至……隐隐抗拒过,然而一天又一天,小孩儿那灿烂明媚的笑脸在他心中占据的分量越来越重。
他怎么能够拒绝他呢?
老校长苦涩地想。
那是……他的孩子啊!
即使是虚幻的,短暂的幸福也好。
他常常自欺欺人地这样想。
就算只有现在也好。
他不想……失去这份由亚利安给予的,令人眷恋无比的温情。
于是就这样,两人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形容了一种无声的默契,每天下午愉快地一起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或是他给他讲讲自己在德国的一些小小趣事,或是他给他讲讲自己年轻时那些动人的冒险故事,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和谐越来越温馨,渐渐地,邓布利多甚至开始不舍——不舍期末到来,这个孩子即将离开。
然而,无论老校长心中有多么不舍,在密室事件彻底宣告完结,整个下学期在无比平静祥和的气氛中飞快地度过以后,暑假还是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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