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娜在一家快餐店里坐了坐,我把钱包打开,发现里面的钱只够请她喝一杯饮料。
“你不介意和我一起分享吧?”我笑着问她。
她说:“当然不介意,亲爱的。”
我们面对面坐着,安娜把两根吸管c-h-a进玻璃杯里,一根蓝色的,一根黄色的。有那么一会儿,我们两个人好像只能看见眼前的这杯饮料,周围的景象全部向后退去,冰块沉在杯底,碰撞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当我们把这杯饮料喝光时,安娜握住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我从没见过她这么难受的表情,她不再是夏天时那个闪闪发光的女孩儿了。
“她开除你了,是吗?”
“是的。”我补充道,“但这不是思勒女士的错,是我的错。”
安娜摇了摇头,轻声对我说:“这也不是你的错,罗伊。”
谁对谁错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抽出了我的手,对安娜说:“谢谢你陪我来学校,我想我该回家了。”
她仰起头问我:“你以后还会接我的电话吗?”
“当然。”我说。
“不会消失吗?不会学坏吧?”
我想,我不会消失,最起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仍然会待在这里。但是,我不能和她保证我不会学坏。因为,很久以前,我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了。
可是面对安娜时,我没法这么说。她是个让我觉得非常温暖的人。这温暖就像寒冬里的火柴,虚弱又珍贵,因为得来的太不容易,所以自然要用上全部的力量去接近。
我对她说:“我不会消失的,我也不会学坏。嘿,乐观点,我真的不适合读书,我会努力给自己找一份工作。”
我和安娜在街角告别,回到房东太太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
住在对面的那对兄妹们今天没有玩球,而是在蹲在院子里,两人头靠着头,正在玩一只幼猫。幼猫是黑色的,唯有四只爪子是白色的,看不出品种——可能也根本没什么品种可言。它细小的脖子被哥哥抓在手里,妹妹则咋咋呼呼地拎起它的尾巴。幼猫的嗓子已经哑了,叫声也很虚弱,我猜它最多不会活过明晚。
“回来!别玩了!”他们的母亲打开窗子,大声喊道。
两个人丢下猫,哥哥牵着妹妹的手,赶紧跑了回去。我在街的对面目睹了这一切,盯着那只黑色的小猫看了一会儿,最终扭过头,敲了敲房东太太的家门。我祈祷开门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大胡子男人。
可一打开门,她那张肥胖的脸就挤满了我的视线。
“看看这是谁。”她朝我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肩膀耸拉着,整个人倚靠在门框上,“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小鬼。”
她朝屋内喊了一声,大胡子男人还穿着一件十分可笑的围裙,他见到我之后,说道:“谢天谢地,罗伊,你回来了,我差点就要报警了!”
“学校那里是怎么回事?”房东太太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你终于被开除了,是吗?”
她的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我想绕过她,但是她太过咄咄逼人。
“不关你的事。”我说。
房东太太嗤笑了一声,极为不屑地说道:“你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小鬼。怎么不关我的事?如果你没再上学,那么你就不应该继续住在我的房子里,我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看见你这张死人脸了。”
大胡子男人为难地拉了她一把,劝道:“罗伊还没有吃饭,先让孩子吃饭吧。”
“闭嘴!”房东太太甩开他的手,“这是我的房子!这小鬼就是个讨债鬼,你可千万别把他当做你儿子了!”
我看着房东太太,忽然发觉最近一段时间里,她过得不错。
她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反而透出了一种难得的红润,声音高亢,整个人的j-i,ng神比以往好了许多。她在遭遇了一个又一个暴力的男人之后,终于遇上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没错。而我,仍然是她看不顺眼的那一部分。在她被另一种磨难所折磨的时候,她折磨我。而当她生活得越来越好时,她还是折磨我。
我与他们吃了最后一顿晚餐。
大胡子男人依旧做了一大锅我看不出原材料的炖菜,这次我尝了尝,竟然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错。
“好吃吗?罗伊,这是你第一次吃我做的菜。”男人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还不错。”我实话实说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太饿。
房东太太说:“你得说谢谢,我看你永远不懂得说谢谢,你没有礼貌,就像个野蛮人一样。”她一边吃一边说话,一不小心,勺子微微倾斜,汤汁撒到了桌子上。
“真倒霉。”她咒骂了一声,男人连忙去给她擦干净。
“小心点,亲爱的。”他带着近似于讨好的语气对她说道。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到底看上了房东太太哪一点,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做,而是像之前的那些家伙一样,假装对她好几天,随后再抢走她身上的钱。然而他选择住了下来,每天变着花样去做菜,小心翼翼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简直令我作呕。
我僵硬地吃完了这顿饭,胃里有了东西之后,我终于能够喘口气了。随后,我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墙上有一个简易的灯泡,我摸索着,把它按亮了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墙角的蜘蛛网越来越大,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全都胡乱地堆放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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