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时你选了戏剧赏析,作为一个几乎只知道莎士比亚的人,坐在了满堂的文学青年中。
这堂课讲的是王尔德的《莎乐美》。
教授在讲台后问:“有谁能告诉我,《莎乐美》的主题是什么?”
也许是你显得太格格不入,在无数双充满表达欲的眼睛中,教授偏偏选择了你。“第三排中间的那位同学。”
你指了指自己。
教授一点头。
你站起来,开始背资料:“《莎乐美》王尔德的唯美主义的代表x_i,ng作品,表现出强烈的非理x_i,ng主义和r_ou_体崇拜主义,探讨了‘爱’与‘美’、‘爱’与‘罪’的主题。”
“很好。”
其实这出剧你昨天才读了第一遍,剧本中充斥在字里行间的疯狂使你心惊r_ou_跳,你想起那个为莎乐美自杀的可怜军官。尽管他死在莎乐美的面前,鲜血染红她洁白的双足,她却丝毫也没有因此而感动。
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你就是那个可怜人,如果莱斯特的眼睛能望一望你,你就敢为他赴汤蹈火。
身边的人恰在此时低笑了一声。
你不由自主地去看他,对方也正转过头来,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你。
他使你想起南极的冰川、海上的月轮、一望无际的雪原,所有清冷而美好的事物。
“好巧。”他说。
“好巧。”你说。
世上哪有什么巧合,是你拜托莱斯特的室友打听了他的课表。
他微微低头,垂首的姿势像只天鹅:“有兴趣加入戏剧社吗?”
“当然!”
你想象自己是阿波罗和兰斯洛特,把他当成你的达芙妮和桂妮薇——当然是男版——并且在脑内上演了一百遍凄美动人的情节,你摩拳擦掌,信心百倍地走入戏剧社,最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每个人都可以使唤的杂务工。
那段时间你一边进行橄榄球的训练,一边想办法抽出时间去戏剧社打杂,每天搞到j-i,ng疲力尽才回到宿舍,连澡都不想洗只想瘫倒在床上。
你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它们变幻成各种形状,你知道你回忆里的青年就坐在你的头顶,穿过几十层楼板才能到达。
也许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段疯狂的时光,你的生命不可避免地烙满了莱斯特的印记。
过去的岁月苦里掺着甜,像一杯浓茶。
曾有过几个时刻,你怀疑自己被莱斯特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总是很快把疑虑抛之脑后。
那时你跟他的关系始终有如逆水行舟,不拼命靠近,就就会越来越远。
你们天天见面,却始终不能更进一步,而你已经竭尽了全力。
直到那一年的圣诞假期……
第18章
一支烟燃尽了,滚烫的火星落到你的手指上,回忆骤然终止。
许多年后,你读过王尔德的生平,才明白他为什么而笑。
爱本就毫无理x_i,ng,更无法用道德束缚,又何必探讨。
你浑浑噩噩地回到办公室,几番犹豫后,终于鼓足勇气打开了邮箱。
邮箱里有一份辞呈,收件人是人事部门。
辞呈是在莱斯特的订婚宴前写的,你曾经以为自己无法承受他成为别人的新郎,但实际上,你最不能承受的还是离开他。所以它一直留在你的草稿箱里,像一根刺扎在你的血r_ou_深处,不敢想起,无法遗忘。
也许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鼠标再一次停留在了发送键上。周围的一切潮水般离你远去,变成了无意义的白噪。
只要按下去……
只要按下去,一切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速,胸口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c-h-a了一刀,利刃穿过你的胸膛和灵魂,切割你的心脏还残忍的来回搅动。
你开始出汗,呼吸急促,按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下班啦,工作狂!”詹姆斯过来不耐烦地敲了敲你的办公桌,“还不去吃饭?”
勇气立刻就像是被扎破的气球里的空气,跑了个j-i,ng光,你慌忙关闭了邮箱的界面。
辞职信仍然没能发出去,躺在草稿箱里,像一份无法消灭的罪证。
你对莱斯特爱情的罪证。
你再次把它锁在了心底。
安塞尔依然在家中等你,客厅的落地灯亮着,暖色的光芒从灯罩里流淌到四面八方,灯下坐着那个棕发绿眼的年轻人。
他看着一本书,正到入神的地方,听到声响,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欢迎回家。”
你脱下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他抬头,将你推开些,把书放到一边的茶几,眼睛看着你,露出一点好奇和笑意:“怎么了?不是去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你说:“安塞尔, 我大概、也许、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我们的过去了。”
他眼里的那点笑意渐渐灭了,神色转为黯然,脑袋耷拉下去,像只斗败的小兽。
你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唇:“那么,甜心,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他眨了眨眼,眼里立刻明亮起来,像是有一蓬火在里面燃烧, 照亮了他的脸庞:“乐意之至!”
于是你放开他,站直身体,后退一步,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理查德·皮尔森。”
他也很郑重地站起来,握住你的手:“安塞尔·温彻斯特。很高兴认识你。”
他轻易地宽恕了你,这使你感到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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