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皎还是头一次看到林海这么狼狈。
——其实,如果不是她想二哥和韩姐姐的事儿想得太烦,听见人报“老爷回来了”,就一个翻身起来要去接林海,想着听些外头的事换换心情,文皎且还看不见林海这狼狈样儿。
京里这处宅子文皎所居住的院子乃是前后三进,头一进是日常理事待客的厅堂,第二进居住,第三进仍是住着水嬷嬷卫嬷嬷两位。
因此文皎要到林海书房不仅要走过自己住的院儿,还要再走过前厅院子。若换做平常,文皎才走过前厅穿堂时,就会看到林海的身影了。
但是今日,直到文皎迈过前厅院子仪门,还不见林海的踪迹。
这人到家了不回屋子,上哪儿去了?
文皎心内疑惑,朝守后门的小厮招手,问:“老爷在书房?”
那小厮忙着点头应了是,神情却有些怪异。
似乎是在憋笑。
文皎心里更加疑惑了。她加快脚步走上台阶穿过后门儿走过穿堂和回廊,看见书房院子里小厮男仆们来来去去的抬水进屋,平常跟着林海出门儿的几个人却不见人影儿。
林砚——玉雪回来做了绯玉的教养先生,林砚也重回林海身边做了个小管事,林安林平都在忙着预备搬家,他就先管着林海出行一应车马等事——也不在。
文皎叫住往屋里抬水的小厮,疑惑道:“大白日里,老爷打这么多水是要洗澡?”
小厮们停了脚儿,互相看了几眼,都流露出些为难和好笑的神色。最后是年纪大些的那个开口道:“回夫人的话……还是请夫人自己进去看看罢。”
文皎也不再多问了,脚步又加快几分到了门口儿,后头的小满忙往前掀帘子,文皎自己低头进去,小满把丫头们都拦在外头。
看这样子,恐怕老爷在屋内的情状不甚雅观,夫人看就看了,她们做丫头的还是避着些为好。老爷和夫人感情好,她们就更要知道分寸。
文皎迈步进去,抬头第一眼先没看着林海。等她目光在堂屋扫视一圈,才发现林海在帘子后头站着……只露出张脸和一只掀帘子的手……
“这是怎么了?”文皎看林海神情动作觉得甚是好笑。
林海
面上露出一个傻笑,却不说话。文皎无奈,往他跟前儿走过去,走进了才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人的指甲缝怎么是黑的还有泥?
耳根也有泥?
怎么头发好像也湿哒哒的?
文皎拽住帘子一掀,发现林海浑身上下都湿得和才从沟里捞出来一样。
再往下一看——得,他靴子上绣的白鹤展翅,已经成了泥鹅扑棱了。
文皎目瞪口呆。
“你不是说约了秦侍郎喝茶?”文皎缓过神后伸手摸林海的头发:“快告诉我,什么茶楼里有泥沟儿,把我们林大国公爷陷进去了?”
摸到林海一头湿意,文皎叹道:“虽然春要深了,但天还未太暖和,就是要玩要闹,也得注意着些。四月初一你要走马上任,万一这个节骨眼上病了,看你怎么办。”
林海还是那副傻笑的样儿,文皎嗔他一眼,抬高了声儿朝外道:“快把水抬进来,再呆一会儿水凉了,你们就再抬去,我可不给辛苦钱。”
她这一声儿出去,小厮们都忙忙乱乱的进来往浴桶里倒热水调水温。趁着这个空儿,文皎便命小满去找水嬷嬷要些驱寒的药回来,再去后院拿一身老爷的衣裳鞋袜。
色色都安置好了,小厮们都自觉退出,文皎要帮林海脱衣裳,林海摆手不让文皎沾手,自己脱了衣裳鞋袜泡进水里,舒服的叹了一声。
见他把自己安置好了,文皎脱了外头大衣裳帮他洗头发,才要开口问他今儿究竟是去哪儿了弄成这样时,林海忽然开口道:“月娘,今年四月初七是你三十岁的整生日,咱们不如多请几家人过来热闹热闹?”
文皎想过一回道:“也好,正好儿借着这个空儿把人都请一请见一见,给人家都看看,也省得我带着孩子们各家去走。”
这时候讲究生日办得隆重,才显得过生日的人身份尊重。但隆重就代表不但费心费力,来的人也多,开宴席一整日,应酬交际说话身累心也累,享受倒是没享受多少。
这里的人却大半都喜欢这种虚体面,文皎倒不大喜欢。就连黛玉英莲清儿也都不喜欢这种虚热闹。
上个月黛玉在甘州过完及笄礼,私下里还叹呢:“今儿人人都看着我,夸我,我是风光了一整日,
说得轻狂些,只怕宫里几位郡主及笄也没我这样隆重。”
“可我这风光,却是娘自去年就开始预备想主意问我的意思,和姐姐日夜忙了将近半个月才办出来的。闹得人仰马翻半个月,马上又要往京里过去,我今儿虽然高兴,更心疼娘累坏了。”
不过也没办法,身份在那里放着,有些事儿你不做,就是不合时宜。
说完她过生日的事儿,文皎又想开口问林海今天是怎么了。
可林海又弄出一件事儿来问她:“月娘,你今日怎么没在屋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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