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呢,估计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春杏小声说着,声音里带了那么丝迟疑:“是奴婢,有件事想与姑……夫人说。”
林苑诧异的看她:“何事?如何吞吞吐吐的?”
春杏低了头:“奴婢先前……见到了大姑奶奶。”
林苑猛地站起了身。
春杏赶忙扶稳了她。
“什么时候?在哪儿?”
“拜堂的时候奴婢就见着了,大姑奶奶一直瞧着您,直到您跟姑爷进了洞房。”春杏说着,就从袖口里仔细掏出一叠地契来,递到林苑跟前:“这是趁着没人时候,大姑奶奶塞给奴婢的,说是给您的添妆。”
林苑颤手接过那厚厚的一叠地契,眼眶一红,泪当即淌了下来。
“她能过来,却不能来看看我……便是让我见上一面,都不肯。”
“姑娘莫再伤心了,大姑奶奶心里头是惦记着您的。”
林苑抬袖频频拭泪。
她何曾不知长姐是惦记着她。
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与其说陶氏是她母亲,倒不如说长姐更似她的生母。
她是长姐一手带大的,从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到不厌其烦的教她说话,再到大一些时,教她念书识字,教她这个世道的为人处世之道。
刚来这个世界时候,她突逢这般离奇巨变,惊恐,厌恶,抗拒在所难免。尤其是这个时代语言陌生,愈发加重了她与这里格格不入之感,加之想念亲人,她内心对这般的突变更加排斥。
浑浑噩噩到三岁,她不哭不闹,也不开口说话,旁人都只当她是傻的,几乎都起了几番放弃之意,唯独她长姐不离不弃,到底将她带出了这段昏暗的日子。
“长姐还在吗?在哪桌?”林苑几乎按捺不住的要往外走,眸光渴求的频频往窗外的方向看。
可门窗紧闭,她又能看到什么呢。
春杏甚是心疼,忙搀住她安慰道:“大姑奶奶在呢。指不定待宴席散了,或中途时候,会过来瞧上您一眼。”
林苑止了步,却是扶着床架,又淌了泪来。
她知道,长姐不会过来了。
春杏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府上大姑奶奶自打出嫁那日起,就与府上彻底断了联络,连打小与她极亲的三姑娘上门,都不肯见。
就如现在他们姑娘的大喜日子,大姑奶奶身为娘家人却不肯去那长平侯府坐席,反倒却来了夫家这边,由此便可见她的决绝之意。
林苑缓了会后,擦净了泪,重新坐下。
“长姐怎么样,气色可好,可是瘦了?”
“大姑奶奶瞧着挺好,气色也不差。”春杏说道:“对了,今个大姑奶奶还带了芳姐儿一块来。芳姐儿说话口齿伶俐的,瞧着可机灵着呢。”
林苑不免激动:“是吗?芳姐儿来了,今年有四岁了吧?长的可像长姐?”
春杏却是朝她面上打量了番,然后笑道:“奴婢瞧着,芳姐儿长得,更像是您呢。”
林苑忍不住抬手摸了脸,想到长姐亲昵领着芳姐儿的场景,亦如往昔牵她手的模样,一时间心里头酸酸涨涨的。
她既为长姐有了寄托而高兴欣慰,却又难免会生出几分被人替代的酸涩之感。
不过她到底感激上天能赐给长姐个可亲人,否则,这漫长的不如意的日子,长姐该如何熬。
“看见那……大姑爷了吗?”
春杏知她想问什么,便道:“远远的瞧见了。瞧大姑爷对咱大姑奶奶,还是挺敬重的。”
林苑沉默的望向窗户的方向,好一会都没有言语。
“长姐……可还有旁的话稍我?”
“大姑奶奶说,瞧着姑爷是个正派的,家风也清正,是个不错的良人。说是见您有了良缘,她便放心了。”
听到这,林苑耳畔仿佛又浮现昔日长姐大婚前,曾与她说过的那话——
“但愿小妹日后能觅得良缘,选个合心意的郎君,莫再如我这般。”
林苑使劲咬了咬唇,却到底还是红了眼圈。
翌日,有御史弹劾晋世子等一干世家子弟,给禽送殡,拦人花轿,又大闹青楼等荒唐举动,指其肆意妄为,败坏风气,望圣上能严加惩治。
朝后,圣上单独将晋滁给叫进了宫中,象征性的训斥了一番。
“堂舅,听说昨个表兄醉卧青楼的重檐歇山顶,今早朝上还被御史给弹劾了,可真有此事?”
送镇南王往宫外走的一路上,三皇子似随口问道。
镇南王一挥手,恨了声:“提那不争气的玩意干什么,晦气。”
三皇子面露诧色:“我还当是谣传,没成想……表兄这性子实在该改改了,否则也太让堂舅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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