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东院卧房内,有两人对坐桌前,屋内光线昏暗,辨不清形容。
“看衣着打扮,听口音,他们应来自京城。“声音苍老而缓慢。
“这人穿绸缎,使奴唤婢,还雇挑夫挑着恁多行礼,看样子应是要常住。他抱着的女娃精神还好但胳膊腿无力垂着,该也是病了。裘叔,您说他们是求医,还是求佛?”这声音浑厚,应是中年男子。
被唤做裘叔的老者摸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映出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的刀伤和身上的苍青色粗布长衫,对面的中年男子做农夫打扮,只是脸上的络腮胡和矍铄的眸子与衣着很不搭调。
油灯渐亮,两人转头看向房内侧的床榻,其上躺着一位小小少年郎,这少年郎鼻梁高挺但脸色乌青,闭目昏睡。半晌,裘叔才道,“不管他们是求医还是求佛,对咱们都是机会。”
“属下派人盯紧了他们!”
叮嘱了多少遍,称呼还是改不过来。裘叔叹气,“哪来的属下?”
中年男子惭愧低头,“鸦隐失言,最后一次!。”
都最后无数次了……裘叔叹道,“咱们现在是带着少爷来求医的农户,你得收起这一身的将军气概,否则一照面就会被人识破。”
鸦隐将挺直的腰板弯下,脖子也缩着,咧嘴一笑,“咋样?”
裘叔抚额。方才是战场拼杀多年的将士,现在这般模样,活脱就是临阵脱逃落草为寇的逃兵,在少将军床边,充当护镖的镖师。
敲门声两短一长,是自己人。裘叔开门,来人小声耳语,“西院那人去了后院。”
后院是藏云寺众僧的居所,裘叔回首示意鸦隐照顾好少将军,慢悠悠向后面的三进院而去。
在三进院门口,裘叔一眼便瞧见了西院的美男子。这厮穿着件月牙白衫,异常显眼。
姜二爷正与脑袋尖又难缠的当度和尚说话。不似在寺门前,此时姜二爷守礼得很,“在下带了些能入口的素食上山,请两位大师品尝。”
姜猴儿立刻递上三包点心,当度明白其中一包是自己的,吞了吞口水才道,“能让食无不精的姜施主说一句‘还能入口’的,定非凡品。小僧替师伯和师父谢过姜施主的美意。”
姜二爷低头,语带惭意,“今非昔比,如今食能果腹在下已是万幸,这也是前几日偶得了些银钱,才不至于失礼与贵寺。”
偶得?赌得的吧!当度强压住翻白眼的冲动,与他虚晃着,“师伯和师傅皆在闭关参悟佛法,今日不能见了。姜施主的晚膳可要厨房备下?”
不在啊,姜二爷劲儿一泄,笑眯眯道,“不敢劳烦厨下,在下今晚带了有吃的。”
听到不用浪费庙里的斋饭,当度笑得异常开心,却听姜二爷又道,“明早再让猴儿去厨下端饭。劳烦当度兄跟厨下讲一句,我那丫头吃不得硬食,菜粥软馍即可。至于我等,与众人一样便可。”
当度刚要说没粮食,却听姜二爷又道,“香火钱……”
又拿香火钱吓唬他!当度咬牙,点头,“好!”
“香火钱四十两。”姜猴儿奉上四个银锭子,“请师父收下。”
原来是给香火钱啊!当度旋做笑脸,“姜施主有心了。”
姜猴儿松手,笑得比当度还开心。他一点也不心疼这笔银子,反正过几天走时,二爷还会赢回来的。
此间事了,姜二爷转身回了西院。今日爬山太过乏累,姜二爷尽了礼数,只想睡觉。
当度袖揣沉甸甸的银子,心情晴好,笑问赶过来的裘叔,“江少爷可好些了?”
裘叔双手合十,虔诚道谢,“多亏佛祖保佑,我家少爷比昨日好多了。小老儿想向主持大师当面道谢,不知大师现在可方便?”
又一个想见主持的。当度笑眯眯的回绝,“师伯还在闭关参悟佛法。”
“既然如此,小老儿再捐些香火钱,请当度师傅替我家少爷多念几卷经文,感谢佛祖保佑。”
裘叔递上香火钱,趁着这眼皮子浅的和尚心情好,打听道,“方才那位公子真是仪表堂堂,小老儿活了几十载,从未见过如此fēng_liú的人物!”
姜家败落,姜二也就只剩仪表和fēng_liú了!当度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施主有所不知,那位便是有大周第一美男子美誉的姜枫姜二爷,如此‘fēng_liú人物’大周也只此一位。”
裘叔恍然,“原来是姜冕大人家的二公子,难怪难怪!”
姜冕畏罪自杀,成了人神共愤的大周罪人,当不起“大人”二字了。这些话当度没讲出口,转身回了内院。
裘叔回到东院正房,与鸦隐低声道,“西院的那位,竟是姜冕的儿子!”
鸦隐虎目圆睁,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属下这就去宰了他,为任将军报仇,为边城惨死的将士百姓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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