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脚步,冯氏立刻收拢了桌上针线,站起身来,在杯中斟上温水,又投了条帕子,等人进了门,就体贴的递了上来,柔声道:“夫君辛苦了,此行可还顺利?”
石逸飞看着妻子关切的神色,不由更纠结了,接过帕子翻来覆去擦了老半天,才道:“没什么不顺的,只是,只是那位邱小姐想让你也出门做事。”
说实在的,石逸飞到现在还有点懵,他是来投效的不错,但是谁能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夫人也出去做事,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头啊。
冯氏也略略有些诧异,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跟夫婿一起来到桌边坐下,沉吟道:“夫君是打算在东宁常住了?”
石逸飞也缓过了神,点了点头:“邱小姐许了我监察之职,全权负则东宁甚至其他州郡的民生银行,以免宵小徇私伤民。这差遣我颇为意动,丹辉也在这边,倒是可以放手施为。只是那位小姐异想天开,还打算让女子也出仕……”
听到夫君絮絮叨叨的抱怨,冯氏略一思量,就缓声道:“也许并非邱小姐异想天开,只是她身为女子,有些事不方便让男子来做。”
石逸飞一怔,倒是点了点头:“此话有理,我都忘了她是个闺阁女子。”
虽然对方一身钗裙,容貌清丽,然而聊到后面,石逸飞还是忘了她是个女子。实在是对方神色坦荡,头脑清明,又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怡然自得,倒是淡化了女子的身份。现在想来,就算再怎么刚强,她也是个小娘子,总有些事不方便说给男子听的。
然而一想到这里,他又纠结了起来:“话虽如此,让你出门做事也有些不妥吧?且不说要抛头露面,只是操办那些杂物就费心费力,那是你这样的主妇能做的?”
冯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点,许久之后才道:“若是夫君真有意在东宁任事,我的确该跟邱小姐亲近些,出门做事也无妨的。”
石逸飞这次倒是一听就懂了,其实当年在任上时,他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许多明面上不好谈的东西,都要放在夫人们的堂会、游园、饮宴时,可以借此探听口风,私下交流,也不至于伤了面子。只是他向来不喜欢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因此也不愿让夫人参加那些交际。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的顶头上司就是个女子,若是能让夫人去结交一二,的确也不算什么错处,做起事反倒方便不少。
见他沉吟不语,冯氏又道:“妾身这几日也打听过了,只要在东宁任职,米粮皆不愁的,还有四时衣裳,重儿也能到了读书的年纪,可以送到镇上的学堂,家中需要我打理的事情本就没多少,于其闲在后宅,不如出去做点事情,也为夫君分忧。”
这话体贴入微,让石逸飞都忍不住生出了感动,轻轻抚住了妻子的手:“一路南来,本就让你受了不少苦,如今又要出门做工,为夫实在是羞愧难当……”
冯氏笑着回握了过去:“妾身能嫁给夫君这般的正人君子,已是幸事,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如此。”
感受着掌心那已经不再柔软,有着细茧的手,石逸飞愈发感慨,叹道:“我经年蹉跎,人到中年才有如此境遇,今后也定要让你衣食无忧。邱小姐那边,只需应付一二,若是觉得哪里不妥,退拒了便是,不必挂在心上。”
冯氏微笑颔首,让石逸飞愈发觉得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心头那点不适也散了个干净,等饭好了草草吃罢,就去寻田昱了。
洗干净了碗碟,冯氏在屋中静坐了许久,这才换了一身干净整齐的新衣,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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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冯夫人这么快就来寻我,可是下定了决心?”
看着面前那笑吟吟发问的年轻女郎,冯氏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更为谨慎了些:“帮主相邀,让妾深觉惶恐。妾自问身居后宅,从未传出过才名,只能略提笔写几个字,实在难当重任。”
看着端坐面前的妇人,伏波认真道:“听闻夫人出自清流之家,自小也是熟读经史的。”
冯氏并没露出差异神色,若是一点也不了解她的出身,想来这位执掌大帮的女子也不会贸然相请,只老实道:“妾是读过些书,但学得不过是些治家的法子。”
“治家也分大小,若是石先生高升,家中蓄奴养婢,来往人情也是寻常,既然夫人生在官宦人家,想来也是学过的。这些管人管事的手段,正是我现在急需的,故而才会请夫人出山。”伏波笑道。
在古代,管理一个大家族,恐怕不比管理一个企业要来得轻松,因此治家是所有官宦人家的女儿都要学的,所谓“主持中馈”不过如是。她可没兴趣把这些受过教育的女人锁在家里,至少也得撬出来一部分才是。
冯氏的嘴唇抿了抿,虽然从来没有用武之地,但是这些她的确学过。可这些为振兴门楣而学的东西,拿出来当真有用吗?
脑中思绪纷呈,也不乏慌乱,然而良久后,冯氏还是道:“若帮主不觉得妾粗鄙,妾自也是能出来做活的,只是不知要做什么。”
其实在这妇人亲自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非让自己的丈夫代为婉拒时,伏波就知道了她选择的答案,此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若是夫人精于数算,可以前往银行担任会计,管理账目。如今银行里管账都是女子,人数也不算少,想来很快就能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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