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升腾之间带起阵阵黑烟,披着彩羽大氅的男人以色彩涂面,于火前跳着古怪的舞蹈,念念叨叨的声音仿佛是亘古的咒文,一串串,一篇篇,有着不同的音律节奏,串联起来,与那时而变化的火一样有了不同的含义。
新生儿被包裹起来,一个妇人把他抱在怀中,当那男人念完咒文,停下跳动的步伐,来到新生儿旁边的时候,妇人双手举起襁褓,让婴儿脸面朝上,承接来自男人的注目。
男人的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个碗,碗中是清水状的液体,他的两根手指并拢,在碗中轻轻点了三下,抬起手,把那湿亮的手指点在婴儿的眉间,似描画第三只眼一样上下划了一下。
闭着眼睛的婴儿似有所觉,这时睁开了眼,有点儿抗拒的模样,什么来历不明的液体就往额头上点,不怕流到他眼睛里啊!
那冰冰凉凉的感觉,有点儿像是蒸发的水汽同时带走了身体的热量,是酒吗?蒸发得这么快。
一旁的侍者递过来一张纸,竹草纸的纤维于火光之下杂质分明,男人看了一眼纸,手上又沾了碗中的水在上面一划,淡淡的墨色在纸上显现出来,若乌鸟无翅,婴儿睁大的眼睛从纸的背面看过去,心里暗叹,又是不认识的字。
“墨。”
男人发出了这个音,似洪钟大吕一般,震在众人的心里。
“这个孩子,名墨。”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音阶,婴儿的眼中全是清澈见底的迷茫,他们在说什么啊!
扁了扁嘴,好吧,又是听不懂的语言,所以,又要从头开始。
作为一个婴儿,哪怕努力坚持,还是抵不住生理上的某些限制,比如说现在,他实在是太困了,已经无法睁开眼了。
嘟哝着小嘴巴,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还想着一定要多听几句,思绪却很快陷入了混沌,隐隐地,似乎还能听到众人发出欢呼,是为了那个“墨”吗?
还是——为了新生。
“大人辛苦了。”
妇人把孩子抱在怀中,跟在男人身后,男人的额上已经被火光烤出了层层汗水,脸上的颜色似乎都有些化开了,眼角下的一抹深红晕染开,更显妖异。
“无碍。”
他快步走到厅堂之中,脱去身上的大氅,内衫已经是汗湿一片,布巾擦去脸上的色彩,清水洗过,露出一张病恹恹的脸色来,他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撑这样的祈福舞了,但为了孩子……
“睡着了?”
他的目光示意,妇人就把孩子抱来他的眼前,让他看,婴儿安静地睡着,小嘴如樱花般粉嫩,白皙的脸色显然被养得很好。
“倒是个安静乖巧的。”
为了这个孩子,他也是费了不少心了,希望能够平安长大。
“大人,大王派人送来了东西。”
门外的侍者止步,说着这样的话,在他身后,还有若干侍者,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东西,又蒙着红布,看不到里面具体是什么。
男人往门外瞥了一眼,此刻他的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裳,汗水被擦干,新换的衣裳柔软轻薄,似怕让他受了夜风着凉,还在外面加了一件短褂,遮住前后心,坐在那里的男人就像是等待冬眠似的,有几分倦意。
他冲着门外招招手,侍者带着身后人进来,竖队变横队,托盘一线排开,说话的侍者去掀开了上面的红布,几个托盘之中分别是金锁,玉如意,木球,银角,更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弓。
男人一眼瞥过:“有心了。”
这位大王在王子的时候就以顽劣著称,当了大王之后,任性所为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如今能够送这样规规矩矩的礼物,真的是很不错了。
“还有一只公羊在外面。”
侍者迟疑着报出这最后一样同样堪称顽劣的礼物。
男人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周遭若干侍者大气都不敢出,连那个妇人,分明是男人的枕边儿人,这时候却卑微若仆,还抱着孩子,直接就跪下了,声音惶恐:“大人息怒。”
“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我怒什么,他自有报应。”
男人这般说着,还是气得一拍掌,震得桌子上的茶碗都跟着颤了颤。
周遭的侍者也跟着跪下了,举着托盘的那些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抬眼去看男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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