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日落西沉。
远方的太阳在广阔的蓝海中坠下,煌煌如同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黑暗之中。
周易背着一背篓的红砖块,一步步走在阶梯上,豆大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凝聚,然后顺着脸颊划下。
他脚步有些颤抖,但是依然拾阶而上。
这是一座长城。
他走在一座长城之上。
这条长城以海陆为边界,包围着城市,面对着海洋,以至于连夕阳的光辉都被这座长城所遮蔽,留下大片大片的黑暗。
这些黑暗中已经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而周易也已经走到了长城的顶端。
看到了正在坠落的如血残阳。
阳光也在周易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阴影。
周易轻轻咬着嘴唇。
看向远方。
在太阳落下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塌陷,那里的颜色要比夕阳更加深红,就好像自不可知的高远天空淌下的血水,那些血水在天空中拉起巨大的帷幕,鲜红的帷幕遮蔽了接近四分之一的天空。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天塌了。
“周易。”这个时候,有人叫起了周易的名字。
周易回头,看着那个同样在夕阳中对着自己微笑的老头,他穿着破旧的银色军服,正坐在城墙的顶端,同样望着那片塌陷的天空,也看着自己。
周易点了点头,慢慢走到老头面前,放下了肩上的背篓,递到他的面前:“一共是三十二公斤,黎叔。”
三十二公斤的砖头。
红色,黏土烧制。
普普通通,就和平常盖房的砖头没有什么两样。
“不要看了,没有什么好看的。”黎叔看着远处的天空:“天塌了,会有高个顶着。”
“我们都不是高个,所以砸自己头上只能自认倒霉。”
“它们,会打过来吗?”周易问道。
“谁知道呢?”黎叔笑了笑说道,笑容中带着苦涩:“反正五年了,都没有动静,说不定它们还会在那边生上十年的孩子?”
“它们还会生孩子吗?”周易不由问道。
“谁知道呢?”黎叔看着周易:“反正我也只是在照片里看过它们的样子。”
“所以,我们脚下的这道城墙,真能够挡住它们吗?”周易问道。
说来也奇怪。
在人类已经拥有如此科技力量的今天,用来防御敌人的手段,竟然是修墙?
哪怕是如此高如此厚的墙。
“我不知道。”黎叔说道。
黎叔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守护在城墙上的黎明军老兵,就一直看着远方的天空。
等待那些怪物打过来的时候。
连黎叔自己都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怪物打过来,大概,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吧。
“把砖头放下来吧,你也该回去了。”黎叔单手掂了掂那筐砖头的重量,然后有些吃力地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叠现金,舔了舔手指,然后一五一十地给周易清点报酬。
将一公斤砖头从下面搬到城墙上,是两块钱。
城墙高三百五十米。
三十二公斤就是六十四块钱。
周易不会做其他的事情,所以只能来城墙下搬砖了。
钱递在面前,周易刚想去接,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城市突然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铛!”
钟声在城市中弥漫。
一声又一声。
连成一片。
周易本能地抿住了嘴唇。
“又死了好多人。”周易说道。
每一声钟响,就代表着一个人的死去,战死。
“嗯。”黎叔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将钱塞到了周易的手里。
“你走吧。”
……
……
“什么,又涨价了?”周易吃了一惊。
“没办法,能种地的地方越来越少,吃饭的人却越来越多,黎明军收的税也越来越重,不涨价总不能我们自己饿死吧。”老板娘抱怨着说道。
周易是来买米的。
一个星期前,米三块五一斤,眼下已经涨到了四块钱一斤。
食物价格的上涨,是最能够引起人不安的东西。
毕竟,人总是要吃饭的。
一袋米二十斤,就是八十块钱。
周易加上新赚的六十四块钱,手里也不过七十来块钱,是买不起一袋米的。
当然,也可以买散米,可是,这也改变不了越买越少的现状。
“买不起大袋就买小袋吗,活人怎么还能被尿憋死。”老板娘看着周易的为难,絮絮叨叨说道。“反正一个人一天也就吃一斤米。”
周易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小易,你怎么也在?”
周易回头,看到穿着一身灰色毛衣的蓝珊,蓝珊看着周易手里的钱和柜台上的米袋,一瞬间就明白了。
“差多少?”蓝珊直接问道。
蓝珊是黎叔的女儿,就住在周易家对面。
周易咬了咬牙。
“十块。”
蓝珊拿出钱包翻了一会抽出来一张二十按在柜台上。
“现在不少了。”
……
……
拿出钥匙,开门。
令人愉悦的机括转动声音。
房间里昏黑一片。
周易将米袋放在柜子里面,柜子里面原本的米袋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我回来了。”周易开口说道。
屋里没有人应答。
周易叹了口气,洗菜洗米,蒸饭做菜。
这些都是周易做惯了的,所以做起来格外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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