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笑将戚满意的尸身葬在了齐天寨废墟之下,因为时正岚的尸体全成了灰烬,她想给她的父母求一处死后同穴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望他们离得近一些,时正岚能在奈何桥那头等上一等,戚满意能尽快追上他,他们做了一世夫妻,时正岚怕极了戚满意,他不敢不等。
忙完这些,她又与容韶一同将元空大师的遗体敛好,藏在了寨门外的小土丘边,这里已经不再有密集的树木,元空大师可以不再愧于齐天寨,他本该不染一尘,云游四方。
天渐渐暗下来,时逢笑坐在新垒的坟茔前,提着时慢给她的一壶女儿红,喝得晕头转向。
时慢纵容她这一时,却也只是一时,等她将那坛酒扬脖饮尽,再问时慢要酒,时慢便驱着轮椅上前,让她倚靠在椅子边,用手轻轻摸她的头。
他抬头,漫天星辰明亮。
“小五,阿爹和阿娘都不喜你饮酒。”
时逢笑闻言侧目盯着他,泪痕未干的双目睁得大大的,随后借着醉意,歪歪扭扭扶着轮椅站起身来,手中空酒壶用力往石板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仿佛经历了这两世生离死别,她突然沧桑许多,眸子里昔日的光鲜亮丽再也寻不见,时慢只能看到两潭幽深死水。
虽不忍心,他却还是要将这条路走下去,一黑到底。
两人一起眺望星辰,沉默良久后,时慢再次开口说道:“我送去的锦囊你当日若是看了,也不至于困在金平数日不回。”
时逢笑听他语气满是无奈,红着双眼低下头去看他。
“里面写了什么?”
时慢摇摇头,垂下浓密双睫,又道:“木已成舟,罢了。我有些别的话,要交代于你。”
也是,木已成舟,她无法重来。
时逢笑朝他靠过去,蹲在他膝前,道:“三哥你讲吧。”
时慢从怀中摸出一块陈旧的丝绸绢帛并一块古朴玉印,都递给了时逢笑。
“元空大师已将咱们家的事都告诉你了吧,这块玉印是太奶奶传给奶奶的,还有她亲手打下这江山,并未曾想送到高祖手里,奶奶能文善武本堪大用,这封遗书上已交代清楚,你拿着这两样信物去锦城寻已退隐的八位三朝元老助你,等唐雨遥调动南北大军顺利夺回皇位,便将其亲手诛杀。”
☆、整装出发
时逢笑只是认真仔细听着时快所说的话,脸上不见任何神色,连肌肉都未曾抽动一下,她的魂魄如同在齐天寨那场噩梦般的大火里燃烧殆尽,徒留一副无主的躯壳听凭时慢摆布。
时慢见她不作答,又接着道:“你该收收心了,上千条人命此时已化作这漫天星辰,在上面看着你,小五,小不忍则乱大谋。”
话罢,他便听到时逢笑梗着脖子,凉凉答了声:“是。”
时慢见她难得如此乖顺,总算放松了些,他先前还在担忧,时逢笑过于心软,不忍心对朝夕相伴数日的人痛下杀手,她应了自己,这才使他相信,时逢笑会按她所说的去做。
沉思片刻,他又接着道:“有八位元老相助,三军不得不扶你登位,日前我已传书陆三,等你事成,诏容归将军陪同陆三将咱们家的钱库送回锦城。届时大蜀上下,匡内攘外,百姓得以安生。”
话罢,转身看了看离他们数十丈开外,抱着剑席地而坐的那女人,眼底泛出一丝寒凌的光,低声道:“这女子今日所知不少,就杀了罢。”
时逢笑敬听至此处,这才寻回些神志来,掀起长睫看着时慢,道:“她是容归将军唯一血脉,若杀了她,万一容归将军寻仇……”
时慢此时似已疲惫至极,以手撑着太阳穴用力揉了揉,不耐地打断她的话。
“她已经不是容家的人了,若她走漏风声,恐怕唐雨遥对你便有了防备之心,如此一来,行事便愈发难。”
时逢笑颔首,视线落在时慢那张脸上。
阿娘走了,可时慢却没有半点痛色,他甚至连眼泪都不流半滴。
时逢笑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她思酌了少顷,才道:“八喜和四哥都去南边了,我需要人手,容韶无牵无挂待我不错,她不会将今日所知透露出去。”
时慢听她娓娓道来,语调寡淡如水,最后叹息一声:“唉,罢了,随你高兴。”
二人谈及此处,忽听脚步声急奔而至,于是纷纷转头去看,摸着夜路上山之人,正是陪唐雨遥南下的时快和八喜,时逢笑见他们跑得急,站起身来,八喜身后还跟了一人,一身熟悉的洁白医者袍在夜色里极为惹眼。
郭瑟体力跟不上时快和八喜,这一通急奔早已满头大汗,她气喘吁吁来到时逢笑跟前,脚步顿住,双目瞪大望着那处坟茔,愧疚道:“时姑娘,对不起,瑟来晚了……”
时逢笑摇摇头,她人能来,已经很好。
几宿没合眼,时快整个人颓废不堪,他没有正眼去瞧时逢笑,飞身疾驰与她擦肩而过,落在那新坟之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八喜追他而去,将素静白衣的下摆撕扯成条,跪着递给时快,他们赶路太急,没机会披麻,可不能不戴孝。
兰峰竹屋不大,容纳不了众人,时慢关着门与时快密谈,八喜则在戚满意坟前跪地不起,容韶见郭瑟和时逢笑旧友重逢,怕小姑娘哭晕过去,便陪着八喜没去打搅。
时逢笑带着郭瑟漫无目的走在夜里,走着走着,到了她以前所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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