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属在天台,好像准备跳楼。”
爆豪的心顿了一下,然后疯狂地加速了起来,白色塑料袋里被他装好的毛巾,柔软的内衣,薄荷和柠檬茶香气的沐浴露,被他又一次咬牙切齿地丢进购物筐最好的那种创伤膏都像是他骤然爆裂的心脏一样,全数跌落在地,他转头奔跑了起来,他冲撞开拥挤的人群,他咬紧牙关面目狰狞地划开人群向着天台冲去——
——就像一个真正的家属那样。
轰焦冻把电话开了免提,脚下狠狠下踩,指示盘里的离合器已经跳出了边框线,八百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像是心电起搏器一样一下又一下让他的胸口发麻:
“轰——!!绿谷已经走到围栏外面了!!!!”
轰头晕目眩了一下,车子贴着前面一辆大巴的轮胎擦过去,车上的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像是隔了一层膜一样被滤过到他耳朵里,模糊不清地反复回荡,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肺部里出现了心跳过速缺氧导致的烧灼感,他已经连续三天滴水未进,才从给他送饭的人身上钻出了一个空子跑出来,结果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到了八百万的电话,这个前不久能够和他针锋相对的女人在电话里完全失去了分寸地慌乱哭泣,告诉他——
——轰焦冻的指尖冰冷青白,他的掌心被刚刚一撞有些发麻,他想着八百万的话又一次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接受绿谷正站在离地面超过十五米的高度,毫无防备地准备往下跃去的这一现实。
他在靠近医院惨白的高楼,高楼下没有什么人,虽然已经报警了,但是警察没有轰焦冻大少爷这种开着顶配跑车一路刮花出车祸连着撞过来的觉悟,这个时节生病的人也不愿意去医院,这个离学校很近的医院人员更是寥落得可怜,都基本聚焦在天台上了。
轰焦冻下车的一瞬间差点跪在地上,他抓住已经撞得七零八碎的车门仰头看向那个站在楼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人,他的心一瞬间被那个人看见他之后侧过的脸刺穿,他喘息着滑落在地上:
“绿谷,绿谷…….”
“废久——!!!!”
爆豪关上了天台的门,所有人探究或是同情的视线被关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后,只剩一个和他昨夜抵死温存后的家属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绿谷风平浪静地和他对视,前有未有地平静地和他说道:
“小胜。”
爆豪暴躁地想要靠近他,但还是顿在了,他想一头被绿谷即将到来的死亡钉死在原地的困兽,暗沉地凝视着绿谷:
“你他妈要做什么?跳下去吗?!”
绿谷回望他,他似乎是在看这个人被时光洗涤得越发英俊的轮廓,又似乎像是在看那些他身体里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男孩,那个嚣张又张扬地征伐一切的胜利者,看他桀骜不驯的骨骼,看他锋芒毕露的眉眼,看他为了自己奔跑,看国王跑到骑士旁边宣告可笑的所有权——
——绿谷想,这所有权是我给他的吗?
在昏暗的毕业教室里,在布满月光的棺椁一样的床前,在那本自己丢弃的,写满那些下流心思的日记里。
绿谷想,他的思绪像雪一样晃悠了很远,他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的,我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固执地想到,他像是剔开自己的身体一样疼痛地哭出声来,他对这个国王宣誓:
“小胜,我不想,我不想的,但是我必须要走了。”
“我想成为一个人,小胜,一个活着的人,你和轰君都无法给我的东西。”
他颤抖地转头,轰焦冻仰着头看他,是一种他非常熟悉的姿态,带着泪意的眼睛充满沸腾的情感胶着地看向另一个人,这个曾经把他困在手心里的人好像是已经走不动了,他甚至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跪在地上如同一只即将被抛弃的狗一样无措地向这边靠近,就和当初的想要回去救他的自已一样狼狈不堪地靠近着这里,八百万试图把他扶起来,一边慌乱地看着天台上的人。
绿谷闭上了眼睛,他要被风吹到了,雪落在脸上的感觉很凉。
他往前走了一步,他听到有人嘶哑又疯狂地喊他的名字:
“废久——!!!”
“绿谷——!!!!”
而他跌落在风里,而他跌落在梦里,他跌落在回忆里。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二十四章
时间倒回五个小时前,病房。
病房里的绿谷轻缓地擦过还没有办法停下哭泣的丽日脸上的泪,他笑着扬起头,那是飞鸟从牢笼里舒展翅膀一样,被荆条捆绑着绽放出的微笑,带着即将解脱的意味:
他声音比空气还要轻1克,似有若无地飘荡在陈旧病房的天花板上:
“丽日,你愿意帮我死亡吗?”
他仰头看向这个瞳孔震颤的女孩子,他的眼睛没有焦距,涣散着:
“你愿意吗,我想离开这里,我需要一场被人见证的死亡,我需要被他们放弃。”
丽日像是再也无法忍耐这个自言自语的绿谷,她哭着蒙上了这双看不到任何生命力的眼睛,她虚软地跌倒在床边的椅子上,和绿谷隔着她蒙绿谷眼睛的手,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动物一样在这无处可逃的凛冬里头碰着头,绿谷很快就被丽日陪着昏睡过去,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很容易被过度起伏的心境弄得疲惫。
丽日的手机像是逃生的提示音一样突兀地想起,她怔怔地看着电话上的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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