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钊把手里信封翻个面儿,他只看见了那上头一个隐蔽的“柯”字。
里头信用的是洒金宣纸,大红色,那上头,规规矩矩写着两三行隶书字,说:江被陈府人士胁迫,陈府关押着他的姑妈和姊姊,因此只能不自愿地来少帅门下效劳,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处境悲苦,明白少帅念旧心善,一定会救他于危难里。
落款是奇异而陌生从名字,叫温温。
柯钊没预备让人去抓那个乞丐,再审个清楚,他机敏又果断,自然等在短时间里抓到事情的重点;陈岳敏曾经未达到的请求,柯钊至今也没有松口,当今天又得知这一切,柯钊忽然有些怒了。
他是权威而不容欺侮的,因此他认为他所钟情的人也该是这样,至于全城顶富有的商人,亦或是远近闻名的黑道,他都不能放在眼里。
一会儿,女佣人又来了,她这回拎着箱子,也没说什么,像是躲着柯钊,因此从客厅侧面的窄门进来了,她右胳膊上,还挎着一大包东西,是孩子的尿布衣裳。
惠立春回来了。
她恢复了常态般,安静又稳当,把大衣脱在仆人手上,一转头,就吩咐奶妈带孩子上楼了;大雪染白了她的皮鞋尖儿,又在这里迅速消融掉,于是剩下了一层亮色的水珠。
柯钊没再吸烟了,他看起来没耐性了,于是闷闷地问:“现在回来做什么?你想住就多住几天。”
“少帅,我妈说该回来了,我和您是夫妻了,哪儿有夫妻分开过的道理……不,我是觉得我们什么也没吵,都是我妈太有脾气,我可没怪你,”她脸上擦着粉和胭脂,一双轻挑的弯眉毛像墨色的草叶,平铺在眼睛上头,抿了抿玫瑰红色的嘴巴,又说,“在这儿习惯了,回去住着反倒不舒服。”
“行了,你歇着吧,我去书房打个电话。”柯钊倒没给惠立春太不好的脸色,他站了起来,视线里正好框进来惠立春纤细的身体,他撇过了脸,有些心虚焦虑。
又没排解完一片痴心和方才的愤恨,他等不了了,因此要相处让江二云和江莲香脱身的办法,他并不是在困境里的,并且连陈岳敏这样的人都有求于他。
是在无边的迷雾里,想寻找的、得到的都消失着,别人丝毫猜不透他;惠立春听话地上楼了,女佣人从箱子里取了惠立春回家拿来的吃的喝的,还有一些首饰和洋烟,摆了满桌子,正要归整到柜子里去。
因此,半开着的一扇柜子门在柯钊眼前头,玻璃上隐约倒映他有些阴沉僵硬的脸,女佣人转过头来,柯钊忽然说:“放不下,下回甭带吧。”
即便没理解为何带着个人来凌莉润的派对,可盛星还是听了钱四代的嘱托,他穿着西装大衣,给花庚买的也是,就一年功夫,花庚似乎越过一道奇妙的坎儿,他从孩童变为成人前青涩也俊俏的少年,个子忽然就拔高,今儿穿着西服,像个要远行留洋的、养尊处优的少爷。
陈家总变着法儿热闹,凌莉润穿一条鲜红色西式的长裙,在暖烘烘的屋里光着肩膀,她到盛星眼前头来,拍着他的背请他坐。
“陈太太好。”花庚倒不是太内敛的人,他记得师父全部的嘱咐,也在一帮形形色色的人里学得乖巧了,因此要些微地抬头,然后,冲凌莉润鞠个躬。
男孩脸上,那是双稚气也fēng_liú的眼睛,天生迷人深邃,丝毫不是贫苦了十几年的样子;他微笑里杂进了紧张,看着凌莉润,忽然就闪动着长睫毛。
“哟,花庚!”凌莉润自然是熟悉她的,她手搭着男孩成长起来的肩膀,让他到沙发上去坐,又立即去嘱托了专门的仆人,给盛星和花庚端了茉莉茶和点心,还有白葡萄酒。
“我近几天忙,难得去听一回你们的戏,花庚唱得怎么样?”留声机的乐声传开,食物和酒在摆台上可以自取,凌莉润上前来,和盛星坐着聊会儿。
走过几位穿长裙的、年轻的有钱小姐。
“他唱得还挺好是吧……是不是,花庚?”盛星没全讲实话,他总不忍心让没成人一个小戏子出门时候都被挖苦,被责备。
花庚摇了摇头,或许是清高、淡漠、沮丧,他面无表情,说了俩字儿:“很差。”
“那以后如果不唱了,另干个差事——你乐不乐意?”凌莉润低下头去,悉心对花庚问完这些,她抬起手去,拍了拍他西服下头瘦削的肩膀。
盛星在一瞬间,似乎离奇地似懂非懂了,他正对上凌莉润抬起来的眼睛,他能够看见那里头一种复杂又单纯,甜蜜又痛苦的东西。
“做我的儿子。”凌莉润抿着红嘴巴,酒杯“叮当”往花庚的茶杯上撞,用平和的语气提了一个建议。
算不上建议,她的话更像要求,总用强势的情感装点着;花庚的脸颊忽然就变红,他说:“我已经十五岁了,不行的。”
凌莉润觉得自己大约是挂念花庚太久,否则脑子里不会存留这么多模糊着的、和他相关的画面。
她一瞬间里,在憎恶着自己的难以自制,她内心里那些忽然滋长起来的,复杂的情感,是一点儿也不光鲜的;花庚线条明朗的眼里还留着幼嫩,又蔓延着鲜嫩的枝条,仿佛即将要茁壮起来。
“我二十六了,比你大,现在没儿子,女儿也没有,亲生的又怎样呢,人之间的情,都是慢慢长出来的,就像种花种树,也像酿酒。”
凌莉润说完,立即仰起脸去,将杯里的液体干了,她知道盛星在看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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