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锋没入掌中一寸,殷殷红血顺着剑脊四淌,气得孟银砂摔手把剑一掼,锵啷砸到地上:“我不杀他,你道父皇又能轻饶了你们?到时追究起来,你倒罢了,左不过罢黜太子之位,便宜袁家那狗贼去;他一个伶倌出身,能是甚么下场?轻轻一拧,头也揪烂了迸出浆来!”
一席话虽然讲得悚人,却也不假。孟柯人先前一心浸在那情汤蜜药里头,昏头搭脑没个明白,被这一通臭骂,总算灵醒些许。心知此事败露,必然落不下好果;可要将此情割舍,却又如摧肝挠心般教人不忍。
孟银砂见他面露犹疑,必是心意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当初你巴巴央我去寻人,千寻万觅地将晓霭找来,转眼却又同别人煎胶续弦去了,甚么道理?你这情意莫不是泥巴团的豆腐捏的,忒不经摧打。”
这话堪堪又将孟柯人问住。他自觉不是薄情寡幸之人,御史府那日,确也被人迷得魂牵梦萦、牵肠挂肚。可这几日里魂销目断,种种情苦煎熬,难道又是作假?一时身子里半凉半热,头脑中半昏半涨,一颗心也拆作两半,半被油烹火煎、半受水淹潮没。
孟银砂又道:“阿姊再提点一回,你是父皇的亲骨肉,万红庵又是父皇的枕边人——那烝母继妾的勾当,可只有蛮夷会做。你不怕事传出去,把祖宗都羞辱没,倒不担心他背上离间骨肉、挑唆父子的骂名,日后下铁树地狱,受勾刺剐背之刑哩!”
似痛苦极,孟柯人耐受不住地望后一仰,躺倒在铺上,只把手往脸上一盖:“阿姊莫说了,从今往后,我再不和他牵扯便是。”
孟银砂得了称意的答复,终于露出点笑意,复又催促要将万红庵送回宫去,以免夜长梦多。孟柯人将头埋进枕席间长日不语,只当是默许了。
翌日还不待破晓,孟柯人便起身掀帘,携了满身晨雾挤进万红庵帐内。
恰逢万红庵亦是整宿未眠,点了盏灯坐在席边,膝上搁着件褂袄正缝缝补补。孟柯人定睛一看,却不是自己撕坏的那件比甲?当日被万红庵丢到自个脚下,滚得又脏又烂,此时却被洗去了脏污,绷浆得平滑无皱,连青玉扣也被拾回,正待补嵌上去。
两人竟一时相顾无言,任帐外秋蛩凄鸣。夜里的缠绵婉转分明仍在眼前,一个臂儿便可搂到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沟万壑,教人一步也不肯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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