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埸面色尴尬,含混不清地说:“失礼失礼,实在是看二公子这位谋士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郑喆心想,来得真快啊。再看郑序,兀自垂眼享用饭食,一点情绪都没外露。
司埸问:“敢问这位先生可认识一个叫贾潜的人?”
郁良夫的眼神还是有点茫然:“这......在下从未耳闻。”
司埸于是赶忙打圆场,想中断这个话题。
“大人口中的贾潜,又是什么人呢?”看上去没什么兴趣的郑序突然问。
司埸一愣,旋即叹了口气:“贾先生是个才子啊,从前在揽雀楼声名很盛,可惜天妒英才死于非命。”话已至此又不愿多说,提筷张罗大家继续用餐。
郁良夫也没吭声,回归了老实吃东西的状态,只是这次换成他时不时抬头瞄一眼郑喆,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似乎只是单纯在观察主君的脸色。
赵四一直不喜欢郁良夫。从前郑喆去鹿鸣馆时他也会跟着,和远山不过是在明在暗的关系,鹿鸣馆里受重视的谋士即使认不全也能说出个一二来,郁良夫不知算哪号人物,大概属于到馆里混吃混喝一类,连名字都没进入过郑喆的耳朵。
后来又查出私下里与薛太傅来往,这又属于挖郑喆墙角的一类。反正不管哪类都不是好东西。因此赵四甫一见到郁良夫,就觉得他面相阴鸷不是好人。
然而这会儿,赵四吊儿郎当地坐在敞着半扇窗户的窗棂上,看郁良夫颇为焦虑地在房里打转一边嘴里嘟囔“不不不这事还是要告诉主君——不不不行不能告诉主君——主君也许早就知道了——但是......”
这面相倒也不是阴鸷,只是因为脑子里想法太多,看上去有点呆而已。
自从跟着郁良夫,赵四就再也没为想法设法听壁角发过愁,心情十分难以言喻。
郁良夫在房里转悠一会儿,又跑到赵四跟前,一双眉毛已经在额心挤出道沟来:“赵侍卫,主君这会儿一般在干什么呢?”
赵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郁先生,自从离开郑都,一般这会儿我只能知道您在干什么。”
“不行不行,”郁良夫愁眉苦脸地扭头回到房间中央又开始打转,“这事还是有欠考虑,不能去找主君!”
得,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赵四翻着白眼给房梁上的兄弟打了个换班的手势,准备补会儿觉。等他一觉睡醒,这人估计还在转悠。
迷迷糊糊间,听见对面檐廊传来甲胄撞击的轻微声响,赵四撑开一条眼缝,看见一个延林卫正走进对面的房间。头顶瓒缨鲜红,是姜虞。赵四在偏头继续睡觉前还来得及心中暗骂一句,这什么二愣子,成天穿着盔甲到处晃悠不嫌累吗!
姜虞进门时,郑序正煮着汤等他。
他把头盔摘下来搁在几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郑序抬头看他,声音淡淡的:“闹什么情绪?”
姜虞黑着脸盯着微微沸腾的水面不说话,憋了会儿见郑序低头拿木勺搅汤里陈皮就是不理他,自己又憋不住了,劈手去夺木勺:“还有闲情煮汤?我说你这个人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木勺化作一道残影,柄端下一秒就敲在姜虞的腕骨上,痛得他咧了下嘴。
“好好说话动什么手,”郑序说,“什么危机感?”
姜虞提高嗓门儿:“当然是二公子的危机感啊你个呆子!没见那个司埸招待郑喆可比招待你热情多了!这一趟到底是给谁养望的郑喆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吗?我就说不该带他一路吧!”
郑序的眼神变得严厉:“这话也能说?怎么和都城那些老头子一个德行。”
姜虞急:“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要和郑喆兄弟情深?有什么主意倒是说出来啊,不能让我们瞎着急吧。郑喆现在是声名在外,要是进了王都被天子召见,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同行的事情早已请示过父君,你就别操心了。”
“从前没见你这么容忍过谁,”姜虞郁闷道,“小的时候明明也没少背地里说过郑喆的坏话......”
郑序板正的神色一松,几乎露出个笑来:“记性挺好。”
姜虞也笑,倏忽间又有点困惑的样子:“这么一说我倒忘了,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做哥哥的样子的?君后来军营找你那次还是入朝和郑喆共事之后——啊!”姜虞一拍掌心,“是三十二年秋猎吧,嗯?说起来真是印象深刻,以前可没看出来郑喆那小子箭术还挺好。你那个时候明明也很佩服,却非要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呵呵呵。”姜虞笑着摇摇头。
郑序舀一碗汤给他,气味甘甜。
姜虞笑完又正色道:“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居室为后。你是要承郑国大任的人,绝不可因一时大意将郑国拱手让人!”
汤还没放下来,直接被一个倒转送回郑序嘴边一口喝干。
“白瞎了我的汤。”郑序咂咂嘴,木勺扔进壶里。
“那你想听什么?这些难道不是眼下顶要紧的事?我看你自己私底下也没少琢磨!”
“是啊我自己也没少琢磨。”郑序侧身而坐,半张脸对着姜虞,肩膀稍微垮下来,脊背弓起很小的幅度。郑序的人生大半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站如松坐如钟,很少有卸了力气的姿态。“行啊你说吧,我听着呢。”眼睛盯着窗外,耳朵朝着姜虞,大概是“虽然不待见但还是愿意听听”的意思。
炉火尚且燃着,汤面浮上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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