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无奈地跟上去,暗自腹诽,盼什么盼啊,留人哪能用盼的,他要是那什么阁主,想留谁,合该直接扛走。
04
琅琊山开发的这条路没有太过惊险处,但路程足够奇趣,风景不俗,一路顺顺当当。遇到窄而陡的地方,两个人一前一后捋着铁链攀登,爬到一半,李熏然回头向下看。
蜿蜒的灯火连成暖黄一片,头顶星罗棋布,偶尔有零星的笑声顺着夜风传过来,被山谷扩得渺远而辽阔。
层峦叠嶂,皓月千里。
山里的人站在高处向外望,怕是天大地大,空谷足音。
凌远从他身后伸过手来拥着他,下巴颏搁到颈窝里,气音儿软酥酥的:“累了?”
“不累。”李熏然特别精神,“觉得好。”
凌远笑:“什么好。”
“什么都好。”
李熏然整个人拢在凌远温暖的怀抱里,眯着眼睛迎山风拂面。
在一起,什么都特别好。
到最后他们也没去琅琊阁,爬到西峰已经快要天亮了。李熏然不介意,兴致勃勃找了个崖边,两条腿伸出锁链外边坐着,掏出那只同心锁比划。
凌远坐到他身边,揽着人:“就这儿了?”
“就这儿,那些锁都挂到琅琊阁上去了,人哪有空看那么多呀,说不定我在角落许个愿,恰巧灵。”李熏然煞有介事,“而且管理部门定期清的都是满载的桥,总不可能因为这里挂了一只锁特意拆链子。肯定留得久。”
凌远笑笑,没说话,看着李副队神色郑重地把锁头锁在面前链子上,抽掉钥匙,捂在手心里闭眼睛许愿。
月落星沉,天际已然泛起鱼肚白。
李副队的长睫毛轻轻颤抖,迎着缓慢爬升的太阳碎碎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微亮的光顺着他的侧脸描摹,凌远下意识屏着呼吸,定定地看他。
不管看多久,都觉得这个人美好得发光,怎么也看不够。他们没有力求登到山顶,没有去刻意观览最出名的琅琊阁,可又有什么要紧。
凌远在他身边,学会慢下来,学会鸡毛蒜皮的“有意义”,学会坦诚地面对不完美。
不必非要站在巅峰,不必碌碌追赶。
人生百年,攀一阶自有一阶的风景。
李副队许完愿,忽然一扬胳膊,吓了凌远一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那只钥匙丢出了一道流畅的弧线。
凌远瞠着眼睛:“扔了干嘛?”
李熏然仰着下巴乐:“留着干嘛?这锁不能开啊,现在谁也打不开了。”
05
天亮之后,他们逛到了快中午,直接在西峰第十八道坐缆车下山。庄恕和季白应该是一口气爬到了峰顶,晚了两个多小时才下来。庄恕累得简直眼睛都睁不开,季白没事儿人一样,捏着只剩一个底儿的小鱼干袋子咔吧咔吧嚼,午饭都不想吃。
最后还是季白开车,凌远坐副驾驶,剩下两个窝在后排睡成了没型没款的一团。车的路跟来时不一样,凌远看在眼里,没吭声,反倒是季白忽然提起了话头,声音很轻。
“我以为熏然不能来。”
凌远望着窗外云卷云舒:“因为他腰伤着,我不能让?”
“一部分吧。”季白说,“也的确没想到你不拦着。”
凌远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他跟我提这个事的时候,一直在下意识看他那张《便衣警察》的宝贝海报,据说是你们老队长最钟爱的剧,这赶上清明……”
一时无声。
季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熏然一直拿他当半个亲人看待,当时……队长也是为了护着他。”
“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扫过墓?”
“没扫,嫂子不让提。而且队长早早交代了要把骨灰散在山川大地里,也没墓可扫。”
“散在这附近了?”
“是,马上快开到了。队长老家在这,很早就想带我俩爬一爬琅琊山,一直没成行,晚了这么多年,11·3结案了,我们两个好好地干到现在,问心无愧,也算能来有一个交代。”季白长长舒了口气,“凌院长,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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