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有没有过……真心?”
没有主语,但双方都知道这是在问什么。
周泽楷问得吃力,因为长久的战斗和失血,让他的头脑有些缺氧,恍惚间连疼痛都飘忽起来。然而他仍固执地看着前方站立着的男人,明明不高,却让感觉无法高攀。
叶修看着他,面具已经仍在脚边,微微垂下头看着地面。
他说:“有,一直有。”
几天前,那个刚刚知道了计划的老板娘也曾问过这个问题,脸上还带着担忧:“如果有了真心,会很痛的。”
很痛吗?
是的。
叶修在苏沐橙问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后悔,现在这悔恨更深。最开始他只是内疚,总觉得自己接近周泽楷的动机不纯,再加上在贴吧的讨论里发现自己似乎也有那么一丝喜欢,便想着补偿一下。反正离最后那场战斗还有蛮久,恋爱了,也能分手,这样也可以不留什么遗憾。
然而沐橙说的对,感情,没有分寸。
他没有控制住心,终于还是在这场玩笑似的恋爱中的,失了分寸。
如果不曾做出这个决定,大概现在也不过是内疚或者别的什么,然而那些情绪不会伤人。可是真的陷进去以后心痛会,痛苦那么真挚强烈,让叶修终于也体会到了被人挂在口中,心碎的感觉。
可是更痛的是什么?
……死了啊,失去的伙伴,找不回来了。
苏沐秋死了,魏琛死了,陈果死了,活着的人心底都会有道伤。
他在ccg历经无数次战斗,然而失去战友这种体会,却只有苏沐秋那一次,这是他第二次在战斗中失去并肩作战的伙伴。虽然不在眼前,可那种痛,却一样。
叶修露出苦笑,他很少后悔,然而这一次却无比悔恨。
“可是哥后悔了,如果这时候我们只是敌人,多好。”
他下不去手,然而那两条人命承载在心上,却需要发泄。叶修捡起被周泽楷仍在脚下的面具,重新戴好:“所以咱俩分手了。”
“为什么?”周泽楷一愣,明明自己才是受到欺骗的那个,提分手不应该是自己么?不对不对,他没有想和前辈分手,哪怕前辈是喰种——是喰种?
这句话在脑海中晃了一圈,母亲死于喰种的那个仇恨,又一次攥紧了心脏。
是喰种啊……为什么是喰种?
哪怕是亲近喰种的,背叛了ccg的搜查官也好,可为什么偏偏是喰种?
周泽楷攥紧了双拳,脸上是天真的哀伤,纯粹的悲痛。
“因为……”
叶修的解释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事实上他也没想好怎么回答,只是迟疑地冒出了这句因为,可是比他的解释更快的,是那个悲伤的男人。
周泽楷在叶修解释的同时,面无表情地说:“好。”
这不对啊……
叶修说不出什么感觉,小周明明刚才还一脸不愿,怎么突然就好了?说不出的古怪,说不出的不甘,他就是这么一说,好歹也要挽留挽留吧?
叶修心里存着一丝不舒服,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周泽楷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个人消失在视野的最尽头,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里流出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被烟尘覆盖的地面。
叶修走到周泽楷的视线之外,在对方的视线盲区回过头,看到那个一向腼腆羞涩干干净净的男子,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垂着头靠在蜷起的膝盖上。
小周很安静,一直都很安静。
哪怕此时此刻,应该歇斯底里或者悲痛万分的时候,他依然安静。
叶修方才的不舒服都变成了浓浓的心疼和内疚,他的胡闹让一切走向了不可收拾的极端。两个人都是新手,这场恋爱,谈得伤痕累累。
叶修这才有点理解苏沐橙那丫头怎么那么反对恋爱,原来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除了安宁和甜蜜,还有这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狠狠心,叶修转过头不再留恋,他撑起疲惫的身体向着微草所在的街区前进。在这场几乎完美的计划中,只有微草那处的人员还未撤离,因为他们还有人落在微草手中。哪怕那人已经死去,也是那一队人心目中的老大和战友,怎么能让他的尸身落入ccg手中?
叶修要去帮助他们夺回魏琛的尸体,至少不能让他落入蓝雨手中,因为他知道魏琛,那个平日里老流氓一样的男人,一定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再进入ccg,为他一手创立的蓝雨带来阴影。
陈果已经被带走,由专门负责善后的24区成员带去了24区。
叶修一边飞奔,一边收拾心神盘算着兴欣的未来,失去了老板娘,他们怎样才能继续保有兴欣,而且不引起ccg的注意?毕竟陈果在法律上是一名孤儿,她的意外死亡,将使她名下的财产成为无主之物被收入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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