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俯首,结巴道:“……大、大人有令,凡抵抗不从者,当场格杀。”
闻言,萧若霜按下眉头。
凌晟眯起眸子,“你此前说扫匪,当下又道什么捉拿逃犯,你莫不是当朕、当真以为本少爷好糊弄么!”
赵六战战兢兢,俯首急于狡辩:“公子、公子饶命,是江湛,都是他歹毒心肠!他要我等清扫山脚人家,临行前还逼我等签下生死状,公子,江湛手段狠辣城中人尽皆知,此战不成我们十余人以及亲戚街坊绝无生路啊!公子,小的所知全说与您了!这些兄弟都是证人!我们当真是迫于无奈以求生计呀!”
伊墨从旁听得真切,暗自捏拳,恨得咬牙。
“好个以求生计,鱼肉百姓横行霸道之贼子在朕面前竟有胆量如此狡辩!”若非亲眼所见,绝难想象他在位时治下官兵如此不通人道!凌晟震怒。“亏得尔等巧舌如簧、大言炎炎!”
凌晟盛怒之下说破身份,这次却是顾不得隐瞒,他略一思索,拔出身边暗卫的剑,一举刺入赵六胸膛。
跪地之人瞪大眼睛,瞠目气绝。
“唰唰唰”接连是兵器出鞘声,转眼间倒地一片。
蓝杉染尽血色。血腥气扑鼻而来。
凌晟将剑交给护卫,向伊墨那处望一眼,转身向竹林深处去。
伊墨骇然,闭了闭眼掩饰悲痛。
她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针对同族的杀戮。
尽管是天威降临惩治歹人,总也太过凶残。
或许是远离沙场与杀伐已久,伊墨渐渐淡忘刀口舔血的冷酷无情,置身到类似的惨烈情景中,她有些难以招架。
凌晟走远时,还是在萧若霜提醒下,伊墨缓了缓神。硬着头皮跟上去。
……
背后细微脚步声渐近,凌晟止步火堆前,负手,似笑非笑叹了句:“爱卿好本事。”
“臣有罪。”伊墨惶然跪地。她来蜀地始终着女装,今夜情况紧急,她也未多想,见到来者谁时,后悔已晚。
“爱卿女子之身舍己报国,为朕这荒唐君主守土一方护佑百姓。”凌晟转过身来,神色淡淡,“该是朕谢你才是。”
伊墨紧绷着心,叩头,恭谨道:“臣不懂治国安.邦,只是曾听闻边关百姓称您减免赋税重农利商,圣明仁爱堪比文景。”
凌晟神情松动,笑道:“那卿可知,文景之治时,朝中可有类似江湛者?”
伊墨这才笃定天子动了怒,伏地,语出谨慎:“陛下此问,教臣记起胞弟高中入仕那年一事。臣与家人多有书信往来,记得那时伊砚来信说起过进京途中听来的一句笑谈,说的是卖肉小贩贩售时投机取巧向肉中灌水,缺斤少两,为此得罪县太爷自食恶果。好比陛下忧虑,徇私舞弊或弄虚作假古来有之,即便是太平盛世,贪官污吏总归无法除尽,依臣愚见,重贤用能、肃清朝堂是为首要。”
凌晟点头,伸手虚扶伊墨手臂,神色和善,“那依爱卿之见,渝州当如何肃清?”
伊墨站起,敛目躬身,未曾偷窥天颜,“臣斗胆直言,江湛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立君威。”
凌晟神色无异,由袖口取出系有明黄色穗子的令牌,递与伊墨,“朕赐你令牌,予卿便宜行事之能,你我君臣一心,务必整肃此地颓败之势。”
伊墨抬头,躬身行礼,急道:“承蒙陛下厚爱,只是这令牌,臣当不起。臣乔装入伍,欺瞒君上,自知罪无可恕,当□□负通判之责,必定为君为民尽心,臣所犯重罪,但求陛下准臣一力承当,不殃及高堂胞弟宗族故友以及府中一干人。”
凭女儿之身坚韧如此,伊墨倒是教凌晟刮目相看。凌晟点头,“朕答应你,无论日后如何,绝不问责你亲友宗族。”
“谢陛下!”听到此,伊墨方才开怀展眉。
凌晟收起令牌,“当下之事,你可有收获?”
伊墨拱手,将她听闻的事关景氏母子的遭遇以及卧虎山山寨之情形统统说了。
“据你所述,景懿正是那卧虎山匪首,他母子的话算不得证词,除此之外可还有?”
伊墨抿了抿唇,又道:“陛下,不知山脚住户所述能否作见证?臣初来此地已是入夜,当晚投诉的民宅女主人,之后又有缘救下了……”伊墨顿了顿,“救下了为江湛手下重伤的萧贵妃。那位唐姑娘愿意登堂……”
“你说什么?”凌晟打断她,瞬息之间冷下来,“你说依儿受了伤?!”
伊墨愣了愣,点头,“正是。”
凌晟咬牙恨恨道:“护主不力,伊墨你该当何罪!”
伊墨跪地,“臣万死。”
“好,你知晓便好,这条命算你欠了朕的!寻找证据这事再做不好,你该知道后果!”凌晟说完,愤愤拂袖而去。
伊墨松了口气,跪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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