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被关在了静心壶里。
壶内别有洞天,方寸之地能纳百座孤峰。头顶之处黑云蔽日,目及之所不见尽头。脚下万丈深渊隐于云海,偶尔心镜波动,山风拂面。
此地通常是用于静心修行的。
他盘坐在一座孤峰之顶,闭目沉思。
近日诸多事让他无从下手,更是不得其解,心绪乱如麻。那日自柳铭雪将他与玄策二人拿下,唐见便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对人人有情,却独独对师弟无情。
他可为旁人牺牲自我,唯独不能为师弟牺牲。
他是大封的天师,也是阿雪的师兄。他能拯救大封于危难,为何不能拯救师弟于歧途?
似乎自出师以来,他的身份也跟着变了。他不再是柳铭雪一人的师兄,而柳铭雪却一直是他的师弟。
如今柳铭雪变成现在的处境,不得不说有他一份推力。甚至感情,亦如是。
他并无对不起世人,唯独对不住的只有阿雪一人。
他的心意,自己更是不能随意对待。
忽然,天外结界打开,一道熟悉身影负手而来。
“师兄。”
幽幽一声含笑的问候,唐见听不出关切之意。
“嗯,你来了。”
唐见未开眼,平静应答。
柳铭雪在他对面坐下。几日未见,他冷静了不少,不似在花神殿内那般激动,恢复了往日沉稳。唐见本以为自己会被他痛骂一顿,挺意外只是被关在此地数日,直到今天才来找他。
仿佛在刻意躲着他。
难道真的是……
柳铭雪随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一副茶具,两盏玉杯皆盛满香茶。
“师兄这么说,好似已经料到我今日会来‘拜访’。那师兄能否算算,我这次是为何事而来?”
唐见接过其中一盏,放在鼻尖嗅了嗅,“我有一个疑惑,还望师弟解答。”
茶未入口,柳铭雪将茶放下。
“何事?”
“这几日我思忖了许多,唯独对你在花神殿之事耿耿于怀。”
“愿闻其详。”
唐见看着水面漂浮的茶叶,目光幽深,“你是不是与付神思定有交易?”
柳铭雪神色未变,竟不否认,“是。不过师兄能察觉出来,我也并不意外。只是,铭雪还是想知道师兄是如何得知的呢?”
唐见:“你们本该是‘战友’关系,却貌似并不如名义上那般和气。他的敌人是我,你却屡次助我逃脱困境。但有时候在他面前,我又感觉你对我颇有恨意。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说服我。”
“至于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若让我来猜,也许你是为了我。这话听来有些自大,可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柳铭雪默默又将茶杯放到唇边,气定神闲道:“你非狂妄自大,不过只说对了一半。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怕你厌恶我,因为你的心中一直都是空白的,唯独这天下苍生方能容下。我又有何惧?师兄还有何心得感悟一并说了,不然接下来我就要说明我的来意了……”
“并非空白。”
唐见听到他那番话,心中不太好受,下意识将这四字脱口而出。他见柳铭雪又没喝上好茶,动作瞬间停滞。
“或许我接下来的话你听了不太好受,但我必须要说。”唐见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挺翘的鼻尖,将在心中演练数次的话尽数道来,“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但我无法回应。正如你所说,我现在对于两情相悦之事或许真是无欲无求,再者你我之间的隔阂仍在,就如同我之前所说,我可以不计较我的天眼,但白肃之事不得放下。”
“再来我是你的师兄,我是你的师兄……”说到这里,舌头又打了结。唐见着急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苦恼地捏捏耳垂,眼神开始胡乱游走就是不落在柳铭雪的脸上,“如果、如果你当真当真心、心、心悦我得紧,我可以考虑但你得给我时间且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虽然听起来……”
“你说。”
柳铭雪忽然打断他的话,而后才知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于是柳铭雪单手捂着脸沉声补充道:“你继续说。”
唐见的思路一下被断开来,索性后面还是想到该说什么了,然后接着道:“虽然这些‘条约’听起来甚是霸道,但我只能想到如此两全之法了。除此之外,我不能再让步。答不答应,都在你。”
柳铭雪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他垂眸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唐见只能从他语气中感受到他现在有些不耐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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