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似乎看出顾淮之心中所想,默认似地安静了片刻,苦笑着说:“小琪她家里条件挺不好,爸妈都是贫困山村里的,她还有两个姐姐。她家里卖掉她,无非就是想要个男孩。他们要继续生,但是孩子太多又养活不起。或许在他们看来,卖掉了她,既能减轻负担,又能赚一笔养儿钱,是笔好买卖。”
“小琪被救出来的时候,一直说,她有一个姐姐。姐姐送给她一只小熊,不久之后就被妖怪给吃掉了。”女教师说,“小琪年纪还小,又受到了刺激,她嘴里的妖怪可能不是妖怪,应该是现实生活中的某种东西,或者是某个人。警方也寻找过这个‘姐姐’的下落,但是线索太少,没有找到。”
顾淮之问:“小琪被救回来,她的父母是知情的吧?”
“呵,知情的。”女教师眼圈微微泛红,“小琪是半年前被卖掉的,她很聪明,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她被救回来第一时间通知的就是她的父母。”
“小琪的爸爸妈妈却没有认她,口口声声说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小琪还没有证明亲属关系的证件,有人提议去亲子鉴定,她爸爸就开始寻死觅活,反过头来大喊冤枉、大喊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还要强塞一个女儿来养,是要逼死他全家。那就是一家子无赖,就因为是女儿,说卖掉就卖掉,说不要就不要了。”
“小琪刚刚被送过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一直问我,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警察叔叔说会带我回家的。”女教师缓了口气,“我只能骗她说过几天,过几天......我总不能告诉她,你爸爸妈妈有了弟弟,你家里已经不要你了。”
“小琪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时间久了她也发现了不对。我身为她的老师,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她。说一句都过去了,别在意,以后福利院就是你的家?”
女教师摇摇头,满脸失落:“这骗人的鬼话我怎么可能说出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过去?它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只是用旁观者的身份去了解这件事的。我不知道她心里遭受了怎么样的痛苦煎熬,又怎么能轻飘飘地说一句,都过去了,别在意?”
“后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顾淮之皱眉。
“是啊。”女教师声音惆怅,无奈地说,“小琪说,姐姐告诉她,难过就多笑笑。”
☆、一个约定(3)
难过就多笑笑。
原本“姐姐”用来鼓励小琪的话,到现在却成了一句类似诅咒的存在。小琪今年不过六岁,甚至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不要她的原因,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回家。
明明很多人都告诉她,她可以回家的。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女教师叹息道:“每到下课的时候,小琪都会跑到门口这边来朝外看。我知道她是在等爸爸妈妈来接她回家,有一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问她,爸爸妈妈把你交给那个凶巴巴的叔叔,你不生气吗?”
“她说,不仅生气,还害怕呢。那个凶巴巴的叔叔很坏很坏,对她和姐姐特别不好,又打又骂,还说她们是赔钱货。所以从那时候,她就格外地想回家。小琪还说,妈妈肚子里还有个弟弟。爸爸妈妈没有保护好她,叫她受了苦,等弟弟生下来了,她就要好好保护弟弟,什么事都让着弟弟。”
女教师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无奈地悲伤,她脸色也白了几分,像是寿衣店贩卖的轻飘飘纸人,清瘦的身子在风里颤了颤:“好好保护弟弟,什么事都让着弟弟。这话是小琪的妈妈告诉小琪的,小琪的妈妈还对小琪讲过她自己换亲的事情。”
关于换亲这种封建余毒,顾淮之也听说过一些。简单来说,就是用自己的女儿换别人家的女孩子给儿子做媳妇。听上去两全其美,两家人和和睦睦。但其中并未考虑到两个女孩的感受,在这一场看起来十分公平的交易之中,她们只是繁衍后代的商品。
一件商品而已,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顾淮之只觉得心寒。
小琪的妈妈本来就是一件畸形观念下诞生的“商品”,她应该比谁都清楚作为“商品”的无奈。但她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远离这种境况,竟然还要让女儿变成与她一样的物件。
这种情况代代延续,形成了一个怪圈。
懵懂的孩子们,都会在这个怪圈里面长大。
循环往复,习以为常,根深蒂固。
当初屠龙的勇士放弃了刀与剑,最后变成了连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恶龙。当初的每一位受害者都慢慢变成了加害者,继续对生命的亵渎。
至可畏者莫若人,鬼何畏焉?
女教师低声说:“小琪这个孩子,她明明...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我每次看到她笑,我都特别难受。我对她说,想哭就哭吧,没关系,老师在这保护你,坏人不会再欺负你了。小琪却跟我说,她不要哭,她要开心呢。”
“我身为她的老师,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女教师看向顾淮之,犹豫一会儿,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只包装好的黄金小熊吊坠,“小琪的爸爸妈妈不要她了,那位姐姐就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小琪每次看到外面的人来,都会冒冒失失跑过去问人家,姐姐在哪,你见过姐姐吗?”
“姐姐一直音信全无,我不想小琪再这样下去,就买了这个,她戴着肯定好看。我打算用姐姐的名义送给她,告诉她要开开心心的。”女教师稍微低了头,她一时间不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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