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边的议事厅里也因为鸡毛蒜皮的数据争吵的时候,史蒂夫低下头,大口喝自己的柠檬水。他真希望那是一杯酒,但是这于事无补。他不觉得酒好喝,也不容易喝醉。但他只要一放松自己的注意力,他满脑子就被托尼占领了,他想得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帧画面,说过的每一句话,但这些越是清楚,愤怒和痛苦就越是在他胸中搏斗着。他只得把注意力再转回对面的窗户里。
“我想问——斯塔克已经死了吗?或者有脑死亡的可能性?”有一个人问道,他的声音满是戏谑。
主席发了话:“这个问题和这次——”
“当然有关系,”另一个人喊道,“他要是的确快死了的话就得立刻更换监督者。在这样的事发生以后,我们不能够信任机器人之家自主决断。”
“他没死之前他是最高权威,但如果他脑死或者不能恢复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我们需要其他机器人学家介入原始数据——”
佩珀咬着嘴唇。她定定地站在风暴中心,像脚底打了钉子。“他的确因为在爆炸中受伤所以没能出席,”她说,“但从他昨晚还做了这么多正子分析来看,我不认为他大脑受到了损伤。在联合政府正式解除他的职务之前,所有斯塔克正子数据都不可能对外开放。”
“狗屁!他应该关牢房!!”很难想象有学者会这么大声斥骂,毫无师长风度,“他根本不在特洛伊政厅的事故现场!你们瞒不过我们。我们看着一个个人从里头爬出来。没有斯塔克!没有!他要么已经死了而你们不愿意放弃监督者的地位,故意糊弄我们;要么他正在他的老窝里,趁我们都在这儿研究维罗妮卡的份上,做他不为人知的勾当。”
“我就敢告诉你们他在做什么,把话撂在这儿:他正在把那段正子径路搞到手,他派了他三个七级智能机器人来做这个事。他们为此甚至勾引了一个议员!!”
有几个人大声哄笑起来,基本上都有着博士学位的高等人才们也一样在听到这个话题时瓮瓮议论,好像这是史无前例的一个笑话。笑声变成了一把刺耳的尖锥,狠狠地扎着史蒂夫的心脏。他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他想象着托尼在看他、吻他、和他做爱的时候也这样看他的话,就感到一种快要崩溃的重量压在他的脊柱上。杯子里的冰块夯琅作响,冻得他手指发痛。史蒂夫知道是因为他在发抖,但他看到那个坚强的女人仍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发白的指节紧紧攥着台面上有着繁复花纹的桌布;但她仍然昂着头,没有逃走。她在起哄的声音中仍然镇定地回答着所有合理的问题。史蒂夫为自己感到羞愧。他打算整理一下心情,仿效这个杰出的女人一样投入属于他自己的战斗中,但他刚一转过身子就定住了;握着杯子的左手发出一声剧烈的脆响。
他看见了托尼。
他站在那儿,站在风里,像一个影子,一个鬼魂,苍白得无以复加;却又太过像是幻觉,像是史蒂夫自己臆想出来的倒影,因为他站在几乎和他并排的位置上,以一模一样的姿态注视着对面的窗口,看着那个台风眼里的女人,忍受着她所无辜遭受的那些痛苦,因为无能为力而徒劳地将手指紧攀在横栏上,身子微微前倾,好像一个即将坠入深渊的殉道者。
然后他转过来了。他们对视的那一秒史蒂夫仍然觉得一切都是幻觉,自己只是太累了才会——但下一秒托尼无比真实地在他面前叫了一声,然后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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