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虎其实挺乖的,比正堂上衣着体面富有的主人安详得多。吃饱就睡,清心寡欲就是福气,所以猛兽都比yù_wàng无止境而肆虐发疯的人类更加可爱。
视频录像终于摆在雷组长眼前。
短短的几分钟镜头,扫墓人从容地现身,暗夜里面对一块冰冷的墓碑,传达了情谊。
厉寒江面对无字碑,很含蓄,深鞠了三个躬。
雷魄一动不动,盯着视频中的背影轮廓。
他最熟悉的人,哪怕有一天化作风中的一把散叶、飞花,互相都能认出来。
厉总又亲了一下右手无名指,尽管手指上什么都没有,最终用那只手攥住石碑一角。
眼眶刺痛,雷魄的反应迟钝了好几拍,远不如平时利落优雅:“你们刚才说,这是……谁的墓地?”
波奈温接口道:“禁毒科原来的m,廖警督。”
雷魄轻声重复:“廖警督?”
“对!”波奈温道,“她几年前就死了,你认识她吗?”
雷魄:“没听说过。”
波奈温:“这男的呐?”
雷魄一脸漠然:“我不认识。”
在自家地盘上有大老板撑腰,波奈温谁都不怕,凶相毕露把在场每人都盘问了一遍。
每人后脑勺都有枪瞄着,密支那城的那几位官员富商,被洒一脸狗血似的倒霉样儿,双手一摊,“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老子又没有私生子,不关我事!”
“港岛禁毒科的神枪手,当年应当就是她,残酷地杀死了我唯一的继承人。”吴廷冒终于和盘托出,“在她的车里,我们搜到一份未及销毁的病历,警督在档案卷宗里面都极力隐瞒的病历……她未婚,却生过孩子,是在美国悄悄生的,是个男孩。
“我打听了多年,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私生子的来历和下落,一定是被父母颇费心思地藏起来了……他们藏得越严实我就愈发好奇,我就愈想要知道,想要看看,这小子难道还活着?长得什么样子?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儿子没有了?他们的还在?”吴廷冒睁着疲惫红肿的眼,质问,想要得到认同。
没人吭气回答,心里都知道这老家伙魔怔了,钻了牛角尖。而且和盘托出实情,嚣张到已经不需要装模作样地掩饰身份。
年纪算起来已经成年的男孩,还是仇人之子,多么危险啊。
假若不斩草除根,将来有一天就可能遭到反噬,江湖中人都懂得除掉仇家男丁的手段。这么浅显的道理,草原上的公狮子都懂。
“深更半夜前来拜墓,就是至亲,绝无它种可能。就像现在,仍然对我儿念念不忘每年上香祭扫的,就只有我了,呜呜呜……”吴廷冒终于大悟,头顶一束光打通七窍,“这个男人,是她的情人,或者她已成年的儿子——就是我千方百计要找的人。”
她的情人。
她的儿子。
雷魄眼带冰渣,极快地扫视裴逸。裴逸岿然不动平静无声。
而章总冷傲地别过脸,极力避免多看小裴一眼,内心巨浪滔天。
裴组长今年二十九岁。
他的脸大约就是没有整容的厉寒江二十九岁时模样,一个模具里雕出来的。优质的基因或许也受到上天的青睐眷顾,没有磨损,优雅地传承了时光。
心好像被放在针板上,狠狠揉过,眼前浮现的就是父亲年轻时的帅照。时至今日更加领悟,他所拥有的这份情感,浩瀚深海,万里碧空。有人付出了很多,让他得以平安地度过近三十载。
“哈哈哈哈——”雷组长突然笑出来。一手搭在小桌边,长发甩了两下,让人毫无防备地大笑数声。
笑容狂放不羁,本来就不在意旁人的眼色和围观。
雷魄凑近说:“你刚才说,还要灭她全家老小,手真狠啊。”
吴廷冒反问:“怎吗?你对付人的手段不狠吗?”
雷魄笑得十分冷艳:“还是不如你心冷手黑,要杀亲灭族呢。好,我等着看。”
……
波奈温这个凶神,没能当场辨认出夜探墓地的神秘男子是谁,眯着血红的小眼睛有点失望。
远道前来投诚的那位奸细刘sir,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在大佬面前举起三指立誓:“冒叔您放心吧,我回去再查找一下,这些年收集的资料。但凡是熟人,一定会有过往联系的蛛丝马迹,或许就是内地某些职能部门的人……肯定能查出是谁。”
这位刘sir恐怕没有能及时觉察,他已经一步一步踏入蹈死的边缘。
慵懒地睡在沙发里一声不响的裴先生,今夜过分安静了。
那是极不寻常的安静,真正强壮而危险的雄性动物在充满杀机的丛林中蛰伏,伺机,双眼早已盯紧猎物,就等待拂晓的第一缕光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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