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雷因呢?”
“即使无法公开,我也会替他举办体面的葬礼,不要担心,我会为他献上鲜花和镇魂曲,我会为他祈祷,愿他安息。”
“斯雷因呢?”
难道他还觉得自己很冷静吗?他是不是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有多么惶恐,赤红的右眼里只剩下虚无,不停地重复那个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位地球的大英雄,谁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智慧和计谋的传说人物,这时候就像个任性的、不懂事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问:斯雷因呢、斯雷因呢?
好像这个名字就是他人生全部的意义。
在新芦原市的联军基地汇报又花费了一点时间,出来的时候界冢雪正在等着他。看到伊奈帆时她连忙走上前,心疼地抱住了弟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部都知道了,是女王直接告诉她的,包括……那个她只在监狱里见过一面的人死去了的事。
作为女性,她比弟弟更早察觉那份暧昧的感情,只是在大家都没有点破的情况下,她也选择了沉默。她知道那份感情不会有任何结果,但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雪姐,对不起,新年的时候没能赶回来。”伊奈帆语气平和地说。
他越是这副模样,她越是感到胆颤心惊。
“奈君……”
“我们回家吧。”伊奈帆说,他看起来与平时一模一样,“家里还有红豆吗?回去的路上买年糕吧,抱歉,豪华的年菜来不及做了,但还能吃上一点过年的东西。”
直到坐进车里,直到车子开在回家的路上,伊奈帆也没有提起任何话题。他没有坐进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后座,他把脸别向车窗,界冢雪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只能看到他左眼覆着的眼罩。
太阳已经升起了,新芦原市的这场雪下得非常大,白皑皑的雪景苍茫而壮丽。
他茫然地看着雪,始终想不起自己怎么就放开了抱紧斯雷因的手。他还记得一起坠落地球那一天,他捉住了斯雷因,即使穿越了大气层,即使机甲都燃烧殆尽,他都没有放开过他。
但为什么,这一次却放开了呢?
界冢雪小心地关注着一言不发的弟弟,听艾瑟依拉姆女王说,伊奈帆似乎觉得斯雷因最后拥抱了他,他断定斯雷因并没有死,执拗地强迫医务人员进行抢救。当时情况完全失控,当一个向来最冷静的人变成了最不冷静的人时,真是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最后他们强行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才把斯雷因的尸体从他怀里分开。
艾瑟依拉姆女王说,伊奈帆始终觉得最后斯雷因回应了他,界冢雪知道那应该是不可能的,被子弹贯穿头部与心脏的同时,斯雷因就应该死了,伊奈帆所感觉到的,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雪姐。”
弟弟终于开口了,界冢雪连忙打起精神来等候他的下一句。
“你相信有来世吗?”伊奈帆问。
“不相信。”她冷静严肃地回答,杜绝任何会让伊奈帆胡思乱想的可能性。
“我也不相信。”伊奈帆说。
这句话本该让界冢雪觉得安心才对,但她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你相信有来世吗?斯雷因曾经如此问他。
他是个科学主义者,并不相信来世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
但既然你相信,那我也把希望寄托在那上面。伊奈帆注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右手的无名指,代表“热恋”。
他们的感情是那么的热烈,但是从未曾开始便已经结束。
界冢雪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
他深情地亲吻那枚银戒,宛如在亲吻一生挚爱的嘴唇。
斯雷因在先洗澡还是先吃饭两个选择中,毅然选择了后者。晚餐是咖喱饭,咖喱是昨夜做好的,按照预定界冢雪也会一起吃饭的,现在她去上班于是多出了一个人的分量,伊奈帆本来还担心不够而多买了可乐饼。
现在斯雷因不但把界冢雪的那份咖喱饭吃完了,还把蔬菜可乐饼也吃光了,伊奈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十分斯文地吃下了两人份的晚餐,吃完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回味无穷地看着装咖喱的盘子。
伊奈帆真担心他再吃下去就要吃撑了,冰箱里有甜点的事都不敢告诉斯雷因。连忙收拾盘子,把斯雷因赶去洗澡。
吃得饱饱的还能泡在热水里,斯雷因觉得没办法回家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在自己家里就只有速食便当和冷冰冰的墙壁,实在太寂寞了。
其实想想就算没有钥匙,还是有很多解决办法的,打电话给艾瑟同学的话,她一定会很乐意帮忙。哈库莱特学长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的,借宿肯定要方便得多,为什么当时他完全都没有考虑到这些呢?
斯雷因坐在浴缸里,热水没过鼻子,他在水底咕嘟嘟地吹着气泡,挤着伊奈帆为了让他多洗一会儿而塞给他的橡皮小黄鸭,苦恼地思考起来。
从伊奈帆的姐姐说法看来,伊奈帆确实是把他当作“朋友”没错,但是对于这个定位斯雷因偷偷地高兴,又有点失落。他隐约知道自己不满足于成为“朋友”,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根本就不会那么在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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