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是巧合,”厉沛的心态放平了不少,“你想聊聊吗。”
聂寻秋一顿,旋即点点头。
这条路一面临江,为了方便人半途走累了休息,顺便眺望江景,修了不少小亭子,能让人进去坐坐。聂寻秋就近找了家杂货店,在那儿买了两瓶水和一包湿巾,仔细地擦干净手里的汗,轻松地拧开盖子,递给厉沛。
“没想到你在这里是医生,”厉沛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尝出淡淡的清甜味,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渴了,“你是怎么过来的?是好好地突然过来,还是……”
还是和他一样,死后重生。
“嗯,”厉沛不知道他赞同的究竟是哪一个答案,“闭上眼睛之后,像经过了一段旅途,醒来之后,发现时间像被回拨了一样,到了很久之前。”
聂寻秋说得隐晦,听完之后,厉沛明白原来他“嗯”的是后者。
那他是怎么死的?
是被警方控制住,收集了证据入刑处决,还是意外身亡,又或者是,寿终正寝。
他能确定寸和比他先一步到这个世界,并不意外于每个人而言时间线的错乱,毕竟死后他自己也没有对时间的感知,也许过来的这短短一瞬,说不定这个扭曲的时空已经过了很多年。
很奇怪,但都不如再生的冲击力来得大。
聂寻秋像是在想什么遥远的事:“算是,自然死亡吧。厉先生的案子很大,资产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清算,因为在不停地发现新的,涉案的嫌犯也越来越多,替他办事的人世界各地都有。祝逢今和厉从,也都没有危险,他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关于后来,聂寻秋说得含糊,他对那些不太关心,也没有真的看到法律作出的裁决。
是自然死亡,他也没有说谎。
发现留下的安眠药粉痕迹被擦干净之后,寸和就一直在等。
等厉沛拆穿,也在等厉回笙的另一道命令。
更在等一个结果。
假设厉演的遗物里真的有将矛头指向厉回笙的痕迹,厉沛也明白厉回笙的野心,再结合这个保镖出现的时机,想到他是厉回笙的人这一层,其实不难。
厉从平时在海外读大学,暑假的时候去了厉沛的公司学习,难得厉回笙也正好回国,两个人同时在的机会不多得,于是厉沛把握住,设了场家宴,将人叫到一起,还特意带上了他。
他不知道厉沛究竟私底下安排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厉沛想揪出些蛛丝马迹,去判断他与厉回笙的关系。
厉沛买通了服务生,袭击了祝逢今,拿他做了一次漏洞百出的冒险,寸和的大脑从不否认厉回笙是他真正的主人,怕服务生再砍第二刀,诚实地、如厉沛所愿地看向了和厉沛的位置有些偏差的上座。
控制住袭击者,厉沛让他将惊魂未定的厉回笙送回家,他开着车,在等一个红灯的间歇时反应过来,这是厉沛孤注一掷的试探。
——他给了那人一个残酷的答案。
将厉回笙平安送到家,他坐在熄火后没有照明的车厢里,知道再过不久埋掩的真相就会重新浮出水面,他在厉沛身边苟且度日这么多年,也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这场博弈没有输赢,它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那天晚上,他冷静地,对厉沛坦言出了所有。
厉沛又一次流下眼泪。
他见过很多次厉沛的眼泪,却从不觉得那眼泪会如此滚烫,如此灼人。
以至于留下痕迹的地方,刺疼不已,哪怕用力地抹去,也赶不走痛意。
厉回笙是块老姜,他迅速地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败露,亲自去城郊的一间出租屋找到他,让他除去追查到底的祝逢今、厉从二人,做得越干净越好,就像谋杀厉演一样。
寸和低头擦着自己的枪,厉回笙也知道他听进去了。
那老头假惺惺道:“你为我动了这么多次手,又在厉沛身边窝囊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等把他们都解决了,你就是自由的。喜欢船么?可以坐着它游江出海。”
窝囊么?
他不崇尚暴力,不需要金钱,不稀罕权力,没有什么所想所念。只是,他这样一个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疯子,呆在一个懦弱又任性的人身边,也许在厉回笙看来,的确很窝囊。
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大概是,樱桃味的春夏,懒散又短暂的秋,漫天白雪的隆冬,就像一捧寻常的水,没有麦德林那样色彩明艳,但……
好过当一把沾满鲜血的钢刀。
他没有回答厉回笙,想,自己真的能够自由么?
厉回笙说话算话,给他看了很多种型号的游艇,他不要那种麻烦的,只要了一艘小小的船,够结实,能放一些补给,坐下两个人。
跟着它漂向远方,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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