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渊不说别的,只是抬手把一块正方形的糖果塞进他嘴里,祝燃舌尖抵到甜味,眼皮子跳了跳,嘴上却跑火车,“什么啊,给我喂春药?”
他身后有人家床单忘了收,在风中荡起一片青鸟翅膀般的黯淡阴影,又像浪花一样,笼罩下来,再拍打上岩礁,让夜色变得深和灰。
让他们的眸光明明灭灭。
夜是灰的,糖却是甜的。钟渊低低头,祝燃笑得没个正形,引得钟渊凑近了一点,让那对面的唇形上同样掠过一片影子,两个人的嘴唇都有些干燥,碰在一起,没多做纠葛,像是失了水分的花瓣,凋落前最后一次亲密。
“这才是。”
祝燃愣了愣,味道在舌头间漾开。
甜,真他妈甜。
“周测就去一次吧。”钟渊落下一句,转过身,手指搭上天台门把手,“好吗?”
第6章
楚小姐下手快,不多久学校四面八方皆传起消息,近日高一一貌美小学妹追钟渊追得很紧。
钟渊呢,钟渊自然还是冷着脸的高岭之花模样。最亮的月亮要配最妙的星光,这星光隔了十万光年,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于是众人权当娱乐节目看看,都对这场月亮追逐战没报什么希望。
高三的周测固定在周六,单周语数英,双周考综合。祝燃和卫遥分科时都报了文,不为旁的,只因这里对于他们这批人而言是划水最佳区域。
沈陈旭本来是要选理的,半路跟着祝燃改了文科,不过文理对沈少爷而言倒和祝燃他们一样不打紧,不为旁的,只如卫遥所说,总归小沈是要出国的。唯一可惜的是到底还是没分进一个班里。
下午四点考完试,祝燃在班级后门口等沈陈旭,卫遥当然不来考试,在网吧呆了一下午,掐着时间点过来找两个人吃晚饭。
三个人往学校外头走,一出校门就撞见楚小姐,闷头飞奔的小鹿被沈陈旭一把揪住,“啀啀,小故娘,干嘛切?”
“找学长呀。”很轻快地一声。
祝燃下意识接话,引得卫遥在他边上微微皱了皱眉头,“钟渊在学校?”大家都知道,高二周六是不补课的。
楚恋“嗯”了一声,拨开沈陈旭的手,“你别管我,赶紧回家去,你爸爸最近不是看你看得很严?”
眼看那身影又轻飘飘地走了,沈陈旭愣在半空的手才慢慢收回去,卫遥看着楚恋的背影,品味似的一咂嘴,“真追钟渊?”
“你以为呢?”这是沈陈旭的声音,“楚恋从小到大就没遇见过做不成的事儿。”
三个人又迈开腿往前走,祝燃走在最前头,听见卫遥毫不留情面的语调,“这不就遇见了吗?”
沈陈旭叹了口气,卫遥往前小跑了两步,一把勾过祝燃肩膀,有意要令人作呕,“小姑娘不说我们燃燃和钟渊关系好吗,那燃燃去劝劝呗?”
祝燃歪头冲他一笑,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滚远点。”
沈陈旭不叹气了,又笑着去拉卫遥,“你又惹他做什么?”
一顿饭吃到黄昏,沈陈旭先开溜,近日他老爹管得着实严格,害得小沈少爷时刻焦心挨骂,跳出校门后把自行车开得权当跑车,一口气飙到八十迈,祝燃在卫遥的嘲弄声里背过身挥挥手,卫遥从沈陈旭背影里回过神来,“就回家?”
祝燃给一个肯定句,“就回家”。两位都统统早早赶回去尽孝,于是卫遥耸耸肩膀,又回去网吧找他的乐子。
其实祝燃没有回家。
他在马路边上坐了小半会儿,看着来来往往面目模糊的人形,一只手让饭后留下的矿泉水瓶在半空留下弧度,另一只手把一整根烟的味道全然浸进肺部。塑料瓶起起落落,不小心就摔狠了。路过的扫地嬷嬷喊他,小伢儿烟头不要乱扔哈。
祝燃点点头,又想起十二岁偷抽第一口烟时烟灰不熟练地烫到自己手,疤痕褪与不褪,都没有妈妈给他抹上药膏,也没有妈妈把他嘴边的烟支抽下来,要小男孩不该这样。
祝燃把手里的塑料瓶递给老姆妈,站起身走回头路,“谢谢。”
钟渊往常周末会在学校读书,没有学生的废置教室,通常充作考场,偶尔用来给老师班干开开会。这点祝燃晓得,但他今天去了学校,祝燃却不晓得。或者说,回想今早两个人在大门口撞见,钟渊抱着一沓书本,告诉他,他去市图书馆找资料。不想,找到学校来了。
祝燃站在教学楼正前方,仰着脖子想了会儿学校那几个多余不用的教室在哪一层。待了近三年的学校此刻在他眼里几近陌生,也不怪老师们上赶着想辞退他这位学校职员,他当真当真太不入流。
在三楼,空荡荡的一间教室,没人,中间一排桌面上摆着几本资料,在黄昏黑夜时分看着寂寞极了。祝燃站在门口想了想,迈开脚步走过去,将椅子一把拽开,落座后将课本翻到扉页,确确实实是钟渊的名字,清秀磊落的两个字。
往后翻,笔记一行行,和字迹一般漂亮。
祝燃手指倏地一松,书本盖下去,发出纸张合实的声音,祝燃喉咙里的一口气也跟着这声音卸下去,伸直了小腿,往摆书本上干脆地一趴。
这么一趴,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下去了。
祝燃没想到自己一个盹能打这么久,伸了个懒腰,刚刚要从椅子上爬起来,那边教室门就跟着被推开了。
他扭头,还未来得及从困怠中清醒的脊背又松回椅子上,“哦,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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