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闹得不小,还是惊动了落马沟的里正。
蔡母总不好让儿子的棺材就在外头那么待着,她白着一张脸,让几个抬棺材的把棺材又掉头往家里抬了去。
——这是还没死心想要给儿子结个阴亲的。
阮明姿在一旁冷眼看着,就见着落马沟的白里正匆匆赶了过来,上来就劈头盖脸的呵斥蔡父:“你这不是胡闹吗?咋能用活人结阴亲!”
蔡父在白里正跟前还是有点收敛的,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瞥了阮明姿一眼,哼笑一声,满不在乎道:“人是我花了银子买的,不就是我蔡家的人了吗?十两银子呢,搁以前饥荒年代都能买好几个人了,咋就不能拿来结阴亲?”
白里正见蔡父这混不咎的模样,气得直抽气。
阮明姿见阮明妍还在那倚靠着先前那个棺材板昏睡,也不知道这丧心病狂的蔡家给她下了什么药,她心下那怒火腾腾直起,冷笑一声:“你说你拿了银子买的人,倒让我看看凭证?”
蔡父脖子一梗,从怀里摸出一张契书来,晃了晃:“有契书,上头还有你妹妹按的指印!你眼下跑来闹事,说不得就是你反悔了想要来讹一笔!”说着,他把契书递到白里正手里,“不信里正自个儿看。”
他先前之所以够理直气壮,就是因为身上有这个。
白里正匆匆看了一眼,确实是一张卖身契。
阮明姿冷笑一声:“我妹妹不过六岁,还是个孩童,哪怕真要卖身,这种未经官府证实过,单单按了小孩的指印,没有大人作保的契书也是不作数的。不然那些人拐子直接强按着小孩的手,岂不是能把天下所有孩童都给光明正大卖了?”
阮明姿先前是专门研读过大兴律关于拐卖孩童这一块,她侃侃而谈,说得白里正都有些懵。
更别说蔡父了。
他下意识的望向白里正,希望白里正撕破眼前这个臭丫头的嚣张。谁晓得白里正稍稍迟疑了下,却是缓缓点了点头,“有理。”
蔡父愣住了。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可白里正都点头了……蔡父不由得又有些动摇。
“退一万步讲,哪怕人真是你买的,你这样也是草菅人命。我有人证有物证的,告到县衙去你是妥妥的杀人罪!”阮明姿声音冷冰冰的,在这寒凉似水的夜里,犹如寒刃凌冽。
蔡父这会儿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看向靠着棺材躺着的阮明妍。
他心下还有些抱怨,不就是买个人结个阴亲么,搞出这么一场事来。
“白里正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些我都不知道啊。”蔡父拽着白里正的胳膊不放,倒苦水似的抱怨着,“我一把年纪没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想着给我儿子在地底下找个伴,可找的算命先生说要找夜里头寅时三刻出生的才行。找来找去我是真的找不到啊,只能是到处找这个八字出生的小姑娘,这事咱们落马沟谁不知晓?可找了这些日子,一直就没找到。”
“……就今儿来了个人,抱着那个小姑娘说她生辰八字正是寅时三刻出生的,还拿了写着八字的契纸,就那人说小姑娘生了病反正也活不长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卖给我,跟我儿子合葬结了阴亲。我就想着,想着正好今晚有个结阴亲的吉时,就……”蔡父苦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先前那份暴怒扭曲。
“糊涂啊你!”白里正耐着性子听完,忍不住骂了蔡父一句。
阮凤听得有点犹豫。
她跟蔡家都住在落马沟,知道蔡家死了独子,这些日子过的也是挺不容易。
然而阮明姿神色却没有半分松动,她对这个差点活埋了她妹妹的男人没有半点同情,只是冷冷道:“按你这个说法,是那拐了我妹妹的人骗了你。那人在哪里?”
寅时三刻,确实是她妹妹的生辰八字。
但生辰八字这种隐秘的东西,一个普通的拐子怎么可能知道?
听得阮明姿没再跟他掰扯什么上公堂的事,蔡父脸色终于缓了缓,只是对着这个破坏了他儿子阴亲的臭丫头还是没点好脸色:“那人我不认识,在哪我也不知道!”
白里正对蔡父这个态度有点不满,又喝了一声:“好好说!”
蔡父转过头去,对着白里正有点愁眉苦脸的:“我是真不认识。想着结阴亲这种要告知阎王爷的事,总不能也有人糊弄,肯定都怕阎王爷怪罪!……那人抱着那小姑娘过来,又有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还有那契书,哪能是假的?我就把银子给了他,他放下人就走了。”
这事到这一步,似是已经打成了结。
阮明姿正要开口,就见着倚在棺材上的妹妹微微挣扎的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满满都是茫然的神色。
阮明姿急急忙忙搂住阮明妍:“妍妍,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阮明妍似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她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啊啊”两声,继而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两只小手凌乱的给阮明姿比划起来。
阮明妍太着急了,再加上她的比划也没有什么规律,阮明姿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得道:“妍妍慢慢说。”
阮明妍坐直了身子,微微晃了晃小脑袋,脸色有些发白。
她记得她在门口玩的时候,被一个脸生的叔叔问她是不是阮明妍,她点了点头,便被那叔叔拽了过去,拿了块帕子,想去捂她的嘴。她挣扎好久,想呼救却又发不出声音,后面就有些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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