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字)
天元军中,沙场老卒里的百战精锐,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
在眼下这种局面下,还有越来越多的战士,没有跟契丹军一窝蜂的乱跑,在被将校重新组织后,加入到了围攻山包的序列中。
其中的精锐修行者,在群峰之巅的天才强者,自尊与骄傲早就深入骨髓,再大的挫折再多的酒色也无法消弭。
哪怕是跌落深渊,也无法坐视自己活得浑浑噩噩,猪狗不如。
从青楼案中脱身之后,他早就不在乎生死,他现在唯一追求的东西,就是要活得有价值,要对得起自己赵氏族人的身份。
他要向赵氏证明,自己就算无法拥有元神境后期的修为,也绝对不会活成侏儒,他还能站起来,还能为家族做贡献,还能沙场杀敌,还能夺旗立功!
他这一生,可以没有强者的修为实力,但他要重拾强者的骨头与气度!
为此,哪怕是付出生命,成沙场的一抔黄土,他也在所不惜。
皎月的清辉,洒满了山头的尸山血海。
跟一个强劲对手拼杀两招,赵逊忽然觉得对方的脸格外熟悉。
定眼一看,他心口一阵抽痛。
这个对手,竟然就是当初那个,跟他争夺某个心仪于他的部落酋长之女,而后将他击伤,又在他带那个酋长之女私奔回雁门关途中,追上来将他重伤,让他修行根基大损,终生都只能停留在元神境中期,再也无法有寸进的人!
“巴拉,是你!”
赵逊奋力斩出一刀,只觉得胸口耻辱的怒火汹涌如海。
当年之事后,那个不敢得罪雁门军的部落酋长,说他已经处死了巴拉。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赵逊?”
巴拉挡下赵逊的横刀,意外之余,脸上充满讥讽,“你还是元神境中期?废物,跟当年一样废物!既然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今天就让你死无全尸!”
“蛮贼!你说谁是废物?!”赵逊怒发冲冠。
多年的屈辱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嘶吼一声,拼尽全力挥刀进攻,完全放弃了防守之念,只求斩杀对方。
然而,多年前,他就不是巴拉的对手,现在对方已经是元神境后期,赵逊就稳身形,赵宁手中的横刀,又削掉了一名修行者的手臂。
不等他再发动掠空步,陡然间,身体像是被蛮牛顶中,给撞得侧移了好几步。
周围的天元修行者太多了,作为战阵锋头,还想往前突击,赵宁几乎随时都在被围殴,身旁的护卫同样要面对强敌,多的是无法策应他的时候。
在他被迫侧移的时候,劈斩而来的长刀、战斧,在中途砍中了他好几次!
霎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剁散架,脏腑一阵翻腾,嘴里涌上一股腥甜,纵然是牙关紧咬,鲜血也从牙缝里溢了出来。
最严重的是,小腿不知被什么扫中,好似是长矛,抽疼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脚没了,本就不稳的身体,因为这一击直接倒了下去!
后背砸落在地的瞬间,眼前刀光斧影纷呈斩来。
太快了,他没有闪避的时间!
符兵的刺眼光芒中,眼前的世界虚实交叠,他好似回到了前世,置身烽火弥漫的战时京城里。
同样是因为被天元强者砍翻在地,他倒在了满是断肢残骸的血泊里,彼时他也是这般绝望这般不甘,同时又无比无力。
无法战胜眼前的敌人,无法左右战争的胜负,他在悲愤中被斩飞头颅。
最后天旋地转的视野里,是城楼上跟衣发飘飞,豪迈快意跟萧燕饮酒的赵玉洁;
是挥动那柄大的出奇的巨斧,从天元战士人群中,焦急万分奋力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杀来,却被身后的天元强者,出其不意一剑洞穿了腹心,身体跟眼神同时僵住的赵七月;
是倒在自己身旁的无数赵氏族人;
是自己那具脖颈正在喷血的无头尸体;
是一群正在纵声狂笑庆贺胜利的天元战士,是无数被他们追逐残杀,抱着小孩儿,在逃窜路上被砍倒的大齐百姓。
赵宁心痛如绞,如被万箭穿心。
重生这一回,本以为可以扭转命运,护住自己亏欠了无数的族人;
重上战场这一次,本以为可以改变国战大局,带着雁门军战胜强敌,拯救江山社稷;
重新带着赵氏精锐冲锋陷阵,本以为在局势大好的情况,能够在转瞬即逝的战机里,冲破天元军最后的顽抗,赢得胜利.......
末了,还是功亏一篑吗?
末了,还是死在了乱军之中吗?
末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末了,重生这一生,还是半点儿意义都没有吗?
盯着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符兵,赵宁的眼角再度崩裂,两行血泪顺着脸庞淌下。他不甘心,他不接受!
可他,有什么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眼前事物一晃,刀斧齐齐消失在视野,夺目的符文亮光,被两个翻倒的身形取代,被一个撞得这两个修行者侧翻的身影取代。
皎洁的弯月、遥远的星河下,那是一个矫健的身影,同样没了兜鍪,同样的甲胄破损,同样的血染战袍,同样的青丝散乱。
那一瞬间时光好似凝固,一切都静止不动。
赵宁这才发现,原来,今夜是有皓月的。
他双目陡然一凛,杂乱的神智刹那恢复清明,胸口的战意好似火山喷薄,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横刀快速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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