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骠马浑身脏兮,毛色灰暗,毛发还与马粪一窝窝的结成了块。只是眼睛依然有神,正紧张地盯着众人的举动,不停的打着响鼻。
钱货两讫,胡商命人取来马证,签字画押。又招来铁匠,准备为马匹烙上火印。
“敢问小哥,烙上何字?”
“涿县刘备。”左右想过,似无不妥,小胖子这便说道。
“劳烦小哥把字写出来。”铁匠挠了挠头,憨声笑道。
“你不识字?”小胖子忍不住白了一眼,“那你还问我名字。”
“嘿嘿!习惯了,习惯了。”
小胖子在薄铁板上一笔一划的写出涿县刘备四个字,铁匠依着笔画,敲敲打打,再将铁板翻过来,几个凸起的篆字便跃然板上。
“如此说来,印刷术早就有了起源。”小胖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就等纸张普及了吧。”
虽被几个壮汉死死按住,烙在马尾上的火印还是痛的黄骠马长嘶暴起,接连将三人踢倒。
“我说的没错吧,她可不一般。”苏双兴奋的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
“我家在乡下,你能跟我走吗?”小胖子仰头笑问。
苏双挠了挠头,“乡下啊……”
“有问题吗?”
“其实该做的我都做了。去你家也是一样的养。此马非同一般,性子极强。她若不想死,便没人能让她死。老天爷也不例外。”苏双实话实说。
“她若不想死,此话何意?”小胖子急忙问道。
“她腹中有小马,你说她怎么会死?”苏双在小胖子耳边说道。
小胖子叹了口气,“我道胡商为何只给我一金。原来早知母马腹中有子。”在胡商看来,十九金其实买的是腹中小马。
拜托铁匠将一根拇指粗的铁条敲成六角形,留做他用。等小胖子再返回马厩,正见苏双一边给黄骠马的伤处抹药,一边轻轻的耳语。待母马平静下来,这便套上笼头,穿上缰绳,交到小胖子手里。
“去野地寻一种叫马齿苋的草,能止泻。”说着,苏双又从怀里掏出一株野草。
小胖子默记在心。
其实,草药的疗效倒是其次,关键是腹中有子,母马断不敢死。
“多谢。”拉了拉缰绳,母马却纹丝不动。苏双又跟母马耳语几句,示意小胖子伸手过来。
母马嗅了嗅小胖子的手背,猛然打了个响鼻。
见小胖子慌忙缩了回去,苏双笑道:“她在闻你的气味。”
记住了小胖子的气味,母马也就任凭他牵着离开了马厩。
怀揣仅有的一个金饼,牵着匹病马,在四周人的嘲笑声中,小胖子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马市。
“没钱就别学人买马,这匹蔫货,不等归家,便会死在半道了吧。”
“就是,就是。这小子也是个矬货,多半被骗了。要说这些个奸诈的胡商,一个比一个可恨!”
“看他穿着不似有钱的主,哎,多半也是个可怜人。”
听到众人的议论,小胖子脸皮紧绷,心里却美的很。想了想,又牵马返回,叮嘱胡商道:“果冻性凉,不耐热,最好冰冻保存,亦不可多藏,日久必坏。”
“多谢贵客告知。”胡商郑重的行礼,又让仆人取来一块金饼。
小胖子摇头拒绝了。
再牵马出来,众人叹声更浓。钱货两讫,退是决然退不掉的。认命吧,小子。
人来人往,小胖子和他的病马很快就被熙攘的人群淹没。
一路上母亲欲言又止,小胖子笑嘻嘻冲车外眨了眨。
隔墙有耳。
母亲索性也就不问了。
病马拴在牛车上,一路碎步相随,虽有病,却也能撑得住。
日暮十分,抵达楼桑村口。付完钱,让牛车自回,便和母亲一起牵马到溪旁。清澈的河水冲洗掉马身上污垢,母亲用苏双送的一把小梳,细细的将毛发理顺,再等从水里牵上来,黄骠马已有了些神采。
“阿母,这是匹母马,腹中还有幼子。”
“原来如此。”母亲欣然点头,“换了匹马?”
“和一金。”
“这么多!”小妇人掩口惊呼。
四周虽无人,小胖子仍压低声音道:“此事不可多行,母亲也忘了吧。”
“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小年纪就知道藏拙,母亲深感欣慰。
待马儿沿溪岸吃饱嫩草,便牵回家。半路又从三叔家买了车麦秸,准备用厚厚的麦秸铺满马厩。家中老宅虽年久失修。可倒墙不倒架,马厩还是有的。
小胖子还是小看了一匹马的价值。
第二天一大早,门前就围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就连老族长都来了。和看热闹的闲人不同,老族长是来看买卖凭证的。
小胖子家里是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小胖子父亲久病在床,家中财物早已典当一空。平日生活都十分艰辛,哪还有余钱买马。
对着火印看了又看,老族长这才长出了口气。
“此马有疾,好生照顾。”丢下句话,老族长这便轰走了看热闹的人群,起身离去。
事情忽然多了起来。牧马喂鸡,对了,还有那只蜂后。
小胖子赶到厨房,那只肥虫却不见了。细细寻找,好嘛,又钻回半边蜂巢里去了。
家里的木板有很多,从三叔家借来锯子和铁锤,比照书箱的尺寸和母亲一起锯成木片,然后用先前马市铁匠所打的六角形铁条配合铁锤,为层层木板上敲打出密密的孔,只需整齐的插入箱中,蜂箱便算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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