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僧巨,落杯言道:“谢王上,下邳释我徒众。”下邳之战,严佛调孤身入城,将佛门弟子,悉数引去。免遭刀兵之祸。
“康师无须多礼。”蓟王笑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佛云:‘作百浮屠祠。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康僧巨闻此言,亦不由动容:“王上,果有慧根。”
佛语,出佛说骂意经,正是安世高所译。康僧巨言下之意,蓟王与佛有缘。
蓟王答曰:“佛渡有缘人。”言下之意,信则有,不信则无。
蓟王有此慧根,康僧巨实无言以对。
“康师所为何来?”蓟王先问。
“乃为江东国师,笮融而来。”康僧巨答曰。
“闻,合肥侯南下,得笮融相助,方能窃据江东。二人指天为誓,立江东佛国。”蓟王笑问:“笮融,与佛有缘乎?”
康僧巨答曰:“笮融虽明浴佛会,恐暗行太平道故事。假佛之名,行谋逆之实。非我辈为之。”
“康师果有远见。”刘备慨叹。果然佛门弟子,少有谋反。所谓揠苗助长,杀鸡取卵。佛教之于时下,尚未能成气候。别说佛道相争。汉人出家为僧者,凤毛麟角。论根基,不过空中楼阁,无根浮萍。若此时,被有心人利用。假佛之名,裹挟造反。如我蓟王,必雷霆除之,永绝后患。笮融所行,于佛门有百害而无一利。
一言蔽之。时机不对。时下,尚是佛门渗透,传播阶段。论信众及影响力,远不及黄老。太平道揭竿而反,播乱八州,尚不能胜。单凭笮融一己之力,不啻以卵击石。
自佛教传入中夏。佛道之争,屡见端倪。
至南北朝,多次出现,对论佛、道二教先后。争辩之下,互揭弊端。时人方知,佛、道,皆非清净,道观、寺庙,妖气弥漫。乃至国中半数人口,皆是僧、道,不输课税:“缁衣(僧尼)之众,参半于平俗;黄服(道士)之徒,数过于正户。所以国给为此不充。”于是,北周愤而灭佛道:“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
隋唐二朝,僧、道纷争不断。唐太宗专发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定“道先佛后”。
唐武宗,纳道士赵归真之言,“会昌灭佛”,除密宗、景教、祆教:“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收充两税户;拆招提、兰若(私造寺庙,称招提、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
佛门称“会昌法难”。
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待元宪宗八年(1258年),忽必烈亲临,佛道大辩。参辩僧道,计有五百余人。元人本就信奉藏密佛教,可想而知,道家大败。道士十七人,被勒令削发为僧,除老子道德经外,余下道家书籍,如老子化胡经等,悉被焚毁。
足见佛道之争,历代在所难免。
只因,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寺庙往往享有税赋、田地、蓄奴、蓄婢等,诸多特权。更假佛之名,大肆募捐。有虔诚信众,举家礼佛,将数代所累万贯家财,悉数捐献寺庙之“善行”,比比皆是。乃至天下财富,皆向佛寺汇聚。会昌灭佛时,“十分天下财,而佛有七八”。足见佛产之盛。
且,僧侣不事生产,不服劳役,还隐匿人口,豢养大量仆役、女婢。可想而知,在人口等同于生产力的封建时代。此举,必引统治阶级敌视。更有甚者,僧侣来源庞杂,颇有恶徒,不守戒律清规,霸占田产,鱼肉百姓,乃至民怨沸腾。佛史所谓“三武一宗之厄(注①)”,皆是此因。
一切纷争之起源,便在汉末。
康僧巨,佛法高深,称“慧学”。如何能窥不破时局之危。佛门孱弱,不宜大张旗鼓。用后世的话说,猥琐发育,别浪。
然而,笮融浪了。
为长远计。欲假蓟王之手,除之而后快。
此,便是康僧巨来意。
“如康师所知,笮融今为江东国师。奉合肥侯为天子。孤乃大汉一藩,岂能无道而伐。”蓟王答曰。
康僧巨言道:“王上所言极是。诸事皆不可强为。待时机至,请王上,因势为之。”
“兵法云:‘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蓟王言道:“待天时、地利、人和。孤当令康师如愿。”
“多谢王上。”康僧巨肃容下拜。
起身后,又言道:“闻王上,命都尉玄,年年率队,逆进冰原。欲通身毒乎?”
“然也。”蓟王不做隐瞒:“孤欲另辟南下商路,续接蜀身毒道。”
“身毒皆佛国。”康僧巨直言:“王上若辟此路,佛门近也。”
“无妨。”蓟王和煦一笑:“如康师所言,孤与佛有缘。”
“王上欲灭佛乎?”不等康僧巨开口,身后安世高大弟子韩林,先声求问。
“孤不灭佛。”蓟王面色如常,平和以对。蓟王不灭佛,只灭佛国。
闻此言,众人皆松一口气。
康僧巨遂奉上献礼:“冰原南下身毒之路,皆绘于此图。王上一观便知。”
蓟王闻之动容:“康师厚赐,孤无以为报。”
“王上言重。”康僧巨肃容再拜。既有求于人,必有所报。佛门亦不例外。
宴罢,康僧巨拜别。
蓟王起身相送。
乘青雀舫远去,见康僧巨枯坐无言。安世高大弟子韩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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