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独角鲸码头,数十家大大小小的剖鱼场中,七鳃鳗剖鱼场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家。
工场面积不大,工人数量不多,大型鱼获的加工能力有限。
最重要的是,七鳃鳗剖鱼场价格虚高,工人的手脚还有点不干不净,委托他们加工的大型鱼获,一些价格高昂的珍贵材料,时常会有丢失。
所以七鳃鳗剖鱼场平日里冷冷清清,加之工场位置偏僻,在独角鲸码头最东边的海滩岬角附近,距离最近的一家同行都有小半里地,平日里这里一整天鬼影子都难见到一个。
已经入夜,略显消瘦的圆月从东边冉冉升起。
海浪有气无力的拍打着礁石,发出细碎的响声,绵绵不绝的海浪声,将很多杂音悄无声息的一口吞没。
亚南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从剖鱼场内隐隐传来,用原木栅栏圈起来的工场内,几条凶狠的獒犬懒洋洋的耷拉着舌头,一摇一摆的从凌乱的卸货场上晃过。
几个衣衫褴褛的工人,叼着劣质的混合烟卷,和那几头凶狠的獒犬一样,懒散的靠在大门口,目光鬼祟的朝着唯一一条通往工场大门的砂石马路张望着。
月光如水,照亮了马路。笔直的砂石马路上干干净净,不见人影,也不见车马。
几个工人低声嬉笑着,讨论着亚南的夫人、两个情妇和那几个尚未成年的女儿究竟谁在树荫下最浓密的阴影中。他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雪茄,一点微弱的红光不时闪烁,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呛人的烟草味在扩散。
亚南的嚎叫声还在持续,在树底下,犹如雕像一样,就连眼睫毛都一动不动。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男子身后悄悄响起:“威图老爷派了你来保护乔少爷?你就在这里看着?”
瘦削男子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身体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状,犹如高速冲刺的雨燕在地上留下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向前一扑,顷刻间就到了百尺外的另外一株大树下。
飞扑之时,瘦削男子将嘴里的细长雪茄一口吐了出来,他出现在百尺外的大树下时,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雪茄,甚至还没落地。
这支雪茄也没能落地。
一支纤细、白皙、犹如极品羊脂白玉雕成,堪称艺术品的绝美手掌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探了出来,雪茄烟刚刚下坠一尺多点,就被他轻轻的拈在了手指中。
鬼脸掌柜犹如鬼影子,没有半点儿响动的,慢悠悠的从黑暗中显出了身形。
他双手一搓,将燃烧着的雪茄烟揉成了细细的粉末,随意的洒在了地上:“作为一个对医术略知一二的大夫,我必须告诉你,烟草对肺不好。”
‘咕咕’笑了几声,鬼脸掌柜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无所谓了,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家伙,随时可能被人乱刀砍死,或许你们都熬不到烟草将你们害死的那一天。”
月光洒在鬼脸掌柜的脸上。
大晚上的,如此幽森的小树林里,猛不丁的见到鬼脸掌柜那张脸,瘦削男子也被吓了一哆嗦,差点没大叫了起来。
剧烈的喘息了几声,瘦削男子的嗓音都有点扭曲了:“是你……鬼脸……我记得乔少爷对你说过,晚上最好不要出来吓人。”
威图家的很多人对鬼脸掌柜都不陌生。一个是乔经常去他的药铺闲逛,另一个就是,他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鬼脸掌柜‘咯咯’一乐,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面具,慢吞吞的贴在了脸上。这是一张纯白的、光滑的、犹如一张白纸一样的面具,上面没有任何五官特征。
月光照耀下,戴着这张面具的鬼脸掌柜,比之前露出那张高温焚毁的面孔时,更多了几分鬼气,莫名的让人心头发紧,浑身毛孔不断的往外喷冷气。
瘦削男子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异常警惕的看着鬼脸掌柜:“真棒,这张面具,真是和蔼可亲,简直太棒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鬼脸掌柜摊开双手,轻叹了一声:“这不是,担心乔少爷么?乔少爷被关在里面,里面正在动用酷刑呢,你就在这里等着?”
乔被梅尔斯劫持带走,鬼脸掌柜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梅尔斯带着乔,一路横穿整个图伦港,沿途拐弯抹角,换了好几种交通方式,更用了不少摆脱手段,这才带着乔来到了独角鲸码头。他偷偷摸摸带着乔进入七鳃鳗剖鱼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鬼脸掌柜一路追踪,也是月亮升起后,才刚刚找到这里。
“乔少爷是多好的人啊,要不是他的仁慈,帮我搭线拿到那些货,我的药铺都快开不下去了。”鬼脸掌柜絮絮叨叨的咕哝道:“所以,乔少爷可不能出事。”
瘦削男子冷哼了一声:“有我们盯着,乔少爷怎么会出事?”
鬼脸掌柜不断的摇头:“那可不一定,你们盯着有用的话,乔少爷怎么会被劫持到这里来?”
双手揣在袖子里,鬼脸掌柜佝偻着身体,慢吞吞的说道:“更不要说,十五号晚上,乔少爷打开了力量海……你知道的,我对医术,略懂,乔少爷的身体情况,如果不是遭逢极大危险,受到极大刺激,他按理应该再过两年到三年,才会自然打开力量海。”
“你们已经让乔少爷遭遇过危险……你们现在,还在这里旁观?”鬼脸掌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知道,威图家的孩子们感情深厚,我甚至都要怀疑,你们是有意让乔少爷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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