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听得明白,他没好气地道:“可是不杀吴争,难道此战影响就可减轻了吗?”
洪承畴悠悠道:“如同阳光直直照在身上,却无法闪躲,避无可避,此策是为阳谋。吴争以三十士兵的性命,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向江北民众展示着与清廷势不两立的决绝,二是为江南明军树立起典范,一石二鸟,说不定还在向应天府那位天子示威……后生可畏啊!”
多尔衮带着讥讽道:“才高八斗的范、洪两大学士,在这不及冠的南蛮小子面前,也无计可施了?”
范文程脸色一变,流露出一丝愤慨,但适时一低头,不为人所见。
洪承畴却神色不动道:“面对阳谋,无法以阴谋取胜,这如同再寒的冰,在面对阳光时,都会融化一般,就算你躲进屋里,阳光依旧可以将热慢慢传进来……避无可避。”
“洪大学士是说,我大清就这么坐而等吴争北伐了?”多尔衮的讥讽已经赤果果地不再遮掩。
洪承畴头一昂,表情淡漠地道:“那也未必。阳谋并非不可破解,至少在洪某看来,吴争的谋略还欠些火候。”
“此话怎讲?”多尔衮的讥讽慢慢散去。
“我朝已经占据大半河山,这是军势。吴争明知不敌,却想另辟蹊径,以凝聚人心形成人和来抗衡我朝军势,可惜他还嫰了些。此次停战,虽然被他占去了靖江,但明军依旧被限止在南岸,他的后续影响无法向江北渗透,而百姓愚昧,忘性又大,只要朝廷施以怀柔之策,慢慢地,民心思安,此战的影响力就会淡去,他的阳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洪承畴说得确实没错,这种以鲜血和人命形成的影响力,只要怀柔,用时间去化解,如果以杀人去压制,结果往往是适得其反,所谓压迫越重,反弹越强,星星之火必将化为燎原烈火。
这个方法,确实是根治此症的良方。
但问题是,清廷做得到吗?
做不到,哪怕是装样子,也做不到。
如果真能做到了,何必入关呢?
这就是矛盾的症结所在,一家兄弟闹分家,吵架、打架,静下来,旁人劝劝,或许就想通了,又重归于好,这叫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如果是外来的强盗,占了这家家业,强盗会想着和这家人做兄弟?
那还叫强盗吗?
洪承畴显然是人格分裂,他在做了铁杆满清臣子之后,可心里依旧在用着他做明臣时的思路。
这就是汉奸的心理。
多尔衮显然是不买洪承畴帐的,他摇摇头道:“太慢了,用你的方法,怕是没个三、五年做不到。”
洪承畴一愕,点头叹道:“王爷说得是,三、五年是短的,十年八年也不嫌长。”
多尔衮厉声道:“本王等不了那么久。本王兄弟死于他手,这仇不可不报。义兴朝以绍兴一府之地死灰复燃,此恨不得不雪。”
洪承畴长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讲。”
“以阳谋对阳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朝有着数倍于义兴朝的实力,无论他怎么做,我朝倍之相对,以势压人,胜之、迫之、压服之。”
“好!”多尔衮击掌赞道,“此策甚合本王之心。洪大学士果然是天纵之才。”
洪承畴一拱手道:“王爷谬赞了。”
可多尔衮突然仰头呵呵一笑道:“两位大学士果然玲珑心思。一个挖坑,一个绕圈,为得无非就是皇上欲组建火枪新军之事吧?想让本王赞同……呵呵!”
洪承畴与范文程相视一眼。
然后转向多尔衮,苦笑道:“洪某一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王爷的。可太和殿中的演练和今日之战,王爷难道还不明白,吴争真要组建起一支五万人的火枪军,我朝除了骑兵,还有什么可与之抗衡?所沈致远讲,这新式火枪的射程可达二百步,王爷麾下怕是除了强弩兵之外,所有弓手都将成为火枪兵的靶子吧?步兵就更不用说了。”
范文程适时帮腔道:“洪大人所说的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据沈致远讲,这火枪兵最多三个月,就可成军。王爷,今日之战,三十火枪兵就折损了王爷十名重骑,可一旦停战,吴争可短时间成军十倍、百倍火枪兵,王爷训练重骑怕是没三年,无法成军吧?”
多尔衮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范文程说得不差,训练重骑,三年确实需要,哪怕以满、蒙族青壮组建,也得两年时间。
而且多尔衮也不可能将骑兵从北方调来江南,江南的地形多水域,不适合骑兵作战,就更不用说重骑了。
吴争真要与自己打一场消耗战,这种兵员补充的差距,足以扭转长江沿岸战局的平衡。
多尔衮慢慢缓下脸色,手指轻叩案几道:“多少人?谁来领军?”
洪承畴、范文程闻言大喜。
洪承畴答道:“我朝精通火枪战术的将领不多,虽明降军中有原三大营的将领,可早已不复早年神机卫的风采了。皇上打算以沈致远、钱翘恭二人为副都统,组建新军。”
“荒唐。”多尔衮皱眉道,“这二人归降之心,尚未理清,就赋于如此重任,且新军驻囤京城,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后果难料?另则,副都统之职,也不能授于这二人,你们是打算让这新军入哪旗?”
洪承畴忙解释道:“王爷怕是有所误会,新军虽归皇上直隶,但不在旗籍,且不驻于皇城内。皇上的意思是将新军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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