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吴争霍地起身道,“必须得救!将士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死,更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王之仁摇摇头叹道:“你救不了,也救不得。这可不是几十上百人,而是数千上万人。这些人一旦不被朝廷追究,最多三、五日,清廷就会得到消息,这不是明着告诉清廷,那支投清的水师是诈降吗?”
吴争愕然,可他依旧坚持,“那也得想办法救!水师名册应该在你手里,你回去销毁它。其它的,我来想办法。”
王之仁道:“毁名册简单,我自然会去做,可这起不了什么作用,名册兵部还有一份。吴争啊——听老夫的,事已至此,真救不得,你这一救,等于卖了那二千多将士。况且,按律这些将士家人还不至于都死,直系之外的最多也只是坐牢或是流放。除非……。”
说到这,王之仁心中一动,道:“要说救,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除非……。”
吴争急问道:“除非什么?”
王之仁看着吴争犹豫了一会,才答道:“要救他们,只有陛下大赦。可不告诉实情,陛下怎么可能去赦免这些叛军家人?告诉实情,陛下怎么可能去赦免你想救的人呢?”
吴争稍作斟酌,然后道:“我要去京城。”
王之仁惊愕道:“你疯了?这个时候去京城,先不说陛下会有如何反应,就说此事,你难道准备因此事而与陛下争吵而决裂吗?吴争,大战随时会暴发!你一旦被扣甚至发生不测,这将让之前你我商议好的一切,化为乌有!”
吴争平静但坚定地说道:“你我之间该说的,方才都谈妥了,就算我不在,张国维、熊汝霖会按计划行事。京城,我必须得去,将士们可以为国家而舍弃自己的家人,我就不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流血……还流泪。”
王之仁愣了许久,喟叹道:“老夫算是明白了,那两小子的疯劲,就是从你这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带着我侄儿一林和那二千多水师……哎,你就是个妖孽!一窝子的妖孽……也罢,老夫说服不了你,你去吧。”
吴争拱手道:“国公保重!”
王之仁拱手还礼道:“老夫别的帮不上你,但此战,老夫定不负你所托!另外,你可以带兵前往,老夫苏州、常州、镇江三府,任由你通行!”
吴争应道:“国公好意心领了。不过我毕竟不是去造反,带兵前往反倒落人口实……我就带一百亲卫前往。”
王之仁想了想,默默点头。
……。
叛军降清的消息传到应天府,引起一片混乱。
这二千多人的前身是仪真与敌死磕的京卫残部和兴国公麾下水师。
特别是京卫残部,那在京城百姓心里,就是战神一样的存在。
要知道,从清军入关之后,明军确确实实没打过这样酣畅淋漓的仗,哪怕是镇国公吴争,他一连串的胜利,几乎都是以众击寡、以有备对无备,同时,也没有如此规模的打过一场攻防战,可二万京卫在仪真面对二倍于己的清军,愣是硬抗了一月有余。
这确实振奋了明人。
也是之前,阵亡将士家人在得不到朝廷全额抚恤联络起来抗议时,得到京城百姓同声共气、积极相应的原因。
甚至在朝廷将江北水师和仪真残部定为“叛军”时,百姓心里都一样以敬仰之心看待这支军队,无数百姓自发地在寺庙为幸存的将士焚香祈福。
百姓心里有一杆秤,只要将士们还在杀鞑子,那就是英雄。
可现在,这尊心中的战神像,骤然之间,就轰然坍塌了。
愤怒的百姓纷纷向官府陈情,严厉追索叛军将士的家人。
特别是之前已经阵亡的那二万将士家眷,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他们认为这支降清残部,辱没了仪真为国捐躯的英灵。他们聚集在洪武门前力陈,要以最严酷的刑法株连降清叛军的家人。
愤怒的百姓渐渐失控,他们打砸着那些“降清叛军”家人的房屋、家具,甚至放火焚烧。
恶毒地诅咒着那些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降清叛军”家人。
半日之内,有十多人死于这波骚乱,其中大部分是不堪凌辱,选择自尽,或悬梁或投井。
直到官府有所动作,将这些“降清叛军”家人尽数缉拿、并实施通夜宵禁之后,继之前因白条之后的第二次京城骚乱,才渐渐平息下去。
老天都觉得不忍,当夜下起了磅礴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宿,似乎在为不公而哭泣。
义兴朝廷的反应,几乎与王之仁、吴争猜测的几无别样。
当江北水师投清的消息传来,朝廷迅速做出反应,责令京兆府配合禁军,捉拿水师相关家眷。
旨意严令,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一个反贼家人,都不得放过。
京城百姓次日一早就闻知官府动作迅速,反贼家人尽数缉拿,皆拍手称快。
坊间酒楼茶肆,交谈得都是这个话题。
百姓甚至还纷纷向官府检举漏网的“逆贼”家人,来换取官府的赏钱。
着实令人唏嘘,可悲、可叹!
一个晚上下来,被缉拿之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
这倒不是禁军和京兆府行动不力,而是另外的将士家人,不都在京城,而是别的州府。
钱肃乐更为直接,先是声明与钱翘恭断绝父子关系,再派人回宁波府鄞县钱家祠堂,将钱翘恭从族谱中除名。
然后上书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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