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国维的话,吴争、张煌言、钱肃乐三人面面相觑。
沉默了许久,吴争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事如果再拖下去,那后果只会一天比一天严重。真等到鞑子南下进攻的那一天,钱塘江防线反戈一击……呃?”
不想张国维嗤声道:“放肆。吴争,本官念你心中一份赤诚,不与你计较。你可知道,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此时告发方国安,殿下若治罪,等于将他逼反,朝廷立时倾覆。”
吴争抗声道:“可如果任由他卖地求荣,最后的结局,并无二致。”
张国维蹩眉喝道:“那也比现在当即倾覆要久的多。”
吴争傻眼了。
他看看张煌言,又看看钱肃乐。
心中觉得一股子闷气盘旋,一时血气上冲,“噌”地起身道:“讳疾忌医,宁可眼睁睁地坐视灭亡,也不肯引刀一快,断臂求生,大明就是这么亡的。”
张国维大怒道:“竖子不足以谋大事。”
吴争嘿嘿冷笑道:“张大人是太老了,人老心更老。诸位大人都觉得这是个恶疮,不能捅破,那么就请坐视吧。我吴争言轻位卑,愿以这条烂命,为诸位大人抛砖引玉。告辞!”
吴争愤然离去。
看着吴争的背影,张煌言一跺脚道:“朝夕道夕死可矣。吴兄弟,我陪你同去。”
钱肃乐默默地低着头,好一会,他抬起头来,看着张国维道:“大明老了,方有此劫难。你我也老朽了,竟不如一个少年人看得真切。与其苟延残喘多活一年半载,不如慷慨赴死,以留一个清名。张大人保重!”
说完拂袖直追。
张国维一脸懵懂,他呐呐道,我为朝廷、为监国、为江山社稷计,这难道错了吗?
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一次次的扪心自问,让张国维觉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看着洞开的大门,张国维突然放声引吭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话音中,张国维昂首挺胸,走出门外。
远方的天色渐渐亮起,吴争、张煌言在前,钱肃乐中间,张国维远远跟随。
他们的目标是王府,监国鲁王的玉府。
……。
黄得功连夜回始宁镇。
到始宁镇时,天色也刚刚亮起。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结此事,便换了顶轿子,赶往吴庄。
此时的吴庄正堂里,吴老爹、吴小妹、陈胜、二憨、沈致远五人沉默相对。
怎么办?
该说的话,这大半个晚上都说过了。
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五人都已经一一剖析过了。
剩下来的,就是默默地等待。
吴小妹“噌”地起身,对吴老爷道:“爹,要不我去和周公子说说此事?”
吴老爷蹩眉道:“那不过孽畜带回的一个公子书生,身带残疾,他能有什么办法?终究是个外人,就别添乱了。”
吴小妹道:“女儿观其言行,绝非寻常人家的公子,或许他家有亲人、朋友在朝为官也说不定。就算没有,至少见多识广,也能出出主意不是?”
吴老爷没好气地道:“要是他家有亲人、朋友在朝为官,怕也不会被你哥带回庄子来了。”
这时池二憨突然插嘴道:“老爷,让小姐去试试,或许有用。”
吴老爷嫌弃地瞥了池二憨一眼,道:“长本事了啊?干了个破总旗,连老爷都敢忤逆了?在吴庄,我的话不好使了?”
瞧吴老爷子这威风的,可别说,池二憨、宋安还就吃吴老爷这套。
想当初,五、六岁的年纪,那个冰天雪地的夜里里,二人窝在始宁街南端城隍庙前奄奄一息,被吴老爷收养到现在。
可以说,吴老爷对他们是真正的恩同再造,没有吴老爷,二人早死了。
池二憨或许敢忤逆吴争,但绝不敢忤逆吴老爷。
人嘛,总得有所敬畏,总得感恩图报不是?
否则,和畜生有何区别?
可这次,池二憨还真的忤逆起吴老爷了,“老爷,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去求求周公子,或许真能帮得上忙。就算帮不上,咱们也没损失不是?”
这话确实在理,吴老爷不过是碍于这张颜面。
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吴老爷一直恪守君子之道,以“耳不闻人之非,目不视人之短,口不言人之过,庻几为君子。为善不求人知者,谓之阴德”时时自省。
君子不求人。
可如今独子身处险境,吴老爷终究是狠不下心肠来,池二憨说得没错,无非是求人罢了。
挥挥手,吴老爷道:“那就去吧,如果人家不乐意,千万别强求。”
“唉。”吴小妹赶紧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这时,下人来报,黄知县来访。
吴老爷、陈胜、二憨、沈致远面面相觑。
来得太快了吧?
吴争昨晚近午夜才离开吴庄。
怎么算,也得现在才能请见监国出首吧?
就算当即事发,从绍兴府派兵前来,怎么也得晌午时分才到。
况且,黄得功不过是个县令,缉拿可不是他的本份事。
陈胜沉着脸道:“吴老爷子放心,有我和三百多将士在,定保吴庄无恙。”
吴老爷从陈胜处得到了信心,于是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听听,当地父母官到访,咱吴老爷子,就一句话,让他进来吧。
这风度、这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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