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有些迷乱起来,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
他摇摇头道:“扯远了,你我现在该说的是与清廷的谈判,你得让洪承畴留下来继续谈。”
吴争奇怪地问道:“我们不正在说这事吗?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因为你说徐州清军南下,我朝打不赢吗?而我阐述了我朝能打赢的理由!”
张煌言脑子更乱,苦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理由,可这只是说说罢了,我们眼下最需要做的是让朝廷有喘息之机会,让十府百姓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吴争眨着眼睛,童叟无欺般无辜状,“是在说这事啊,你想,既然徐州清军就算南下,也未必能打赢我朝,那你我还担心什么?还与洪承畴闲扯什么淡?”
张煌言突然指着吴争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阻止我朝与清廷谈判对吗?你一心觉得能打赢,然后想方设法地阻止和谈,对吗?殴打陈洪范、气走洪承畴,然后与我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其实无非是想回避双方和谈!”
吴争的脸色有些尴尬,“玄著兄误会了。”
张煌言愠怒道:“我要见监国弹劾你。”
说完,拂袖而去。
吴争没有阻拦,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连张煌言都这么认为,这世上怕是无人会赞同自己“劫富济贫”之举了。
不过吴争没有忘记拯救钱肃曲和数百明军将士的初衷,正因为要救,所以不提。
提了就是个死扣,再想解就解不开了。
在这个谈判桌上的,没有人是傻子,提了就是授人以柄。
除非用无法容忍的代价去换,可这,绝不是吴争出得起的价。
看着张煌言负气而去,吴争无奈地摇摇头。
刚刚一场“肉搏”,让吴争腿、臂有些酸胀,活动了活动关节,吴争走了出去。
让吴争没想到的是,衙门外聚集了无数的百姓、官员、士兵,人头簇拥,黑压压一片。
见吴争现身,欢呼声此起彼落。
吴争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人群的拥戴,最后才明白,当陈洪范被殴成半死的消息传扬出去,百姓们算是出了口恶气了,群情兴奋之下,这才不约而同的聚集起来,有了这欢呼致意之举。
可见这“活秦桧”之恶名,是如何不得人心了。
如果说吴争这时得到了民众的真心拥戴是乐事,那么接下去的弹劾就是吴争的瓜落了。
还真不是张煌言弹劾吴争。
张煌言说是那么说,可不会真去弹劾吴争,他只是想与内阁诸臣商议如何善后罢了。
但有人肯定要与吴争过不去。
陈子龙。
如果说吴争抢了他的谈判主使差事,陈子龙还没有弹劾吴争的意思。
那么,吴争今日在谈判场合之举,让陈子龙愤怒到了极点。
吴争这样做,在陈子龙看来,那就是误国误民啊。
失去这次谈判,就等于失去休养生息的机会,大战再启,庆泰朝以何为战?
盛怒之下的陈子龙,一面向监国弹劾吴争,一面召集其余三阁臣进行磋商,准备罢去吴争谈判主使的差事,重新由陈子龙接手,以此来安抚洪承畴,使其不至于愤然回北方。
被朱媺娖紧急召见的吴争,只能奉诏入宫。
面前的朱媺娖,在吴争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心里干净得一尘不梁,倔强却让人怜惜的少女。
她,就是个君王,冷静、睿智而不择手段。
能让她想出这么一个计策来,防范自己、算计自己,吴争心中有一种难言的酸楚。
可吴争能理解,正因为理解,所以距离……远了。
“臣奉诏而来,参见监国殿下。”
“镇国公无须多礼。”朱媺娖微微抬手,“坐吧。”
吴争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郑叔拿来的锦凳上。
“不知道殿下召吴争何事?”
朱媺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能感觉到,从吴争言语无意中散出的冷漠和距离。
她甚至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地扑向吴争,向他述说,这些天自己每时每刻都在为他担心。
可理智让她做不到这些,她是宗室,先帝仅存唯一的血脉,她需要为宗室尽责。
朱媺娖轻启朱唇道:“今日之事,本宫有所听闻,镇国公……你太鲁莽了!”
能让朱媺娖公然当着吴争的面,训斥吴争,那么这件事,确实已经令朱媺娖动怒了,至少是生气了。
做为君王,就算动怒,怕也不能象平常人那样,大发雷霆,因为他(她)们不需要大发雷霆,他(她)们有更简单的方法,足以比大发雷霆更能解恨。
当然朱媺娖还不至于对吴争使用这些手段,同时吴争也有自保之力。
这是一种君臣之间相对的平衡。
“殿下是指,臣不该殴打陈洪范?”
“不!”朱媺娖提高了声调,“本宫说得是镇国公不该将清廷使者拒之门外。”
吴争狡辩道:“臣没有将清廷使者拒之门外,事实上是洪承畴主动负气而去。谈判嘛,总有争执,如果连这点都容忍不了,只能说明洪承畴忍耐功夫不到家。”
“放肆!”朱媺娖喝斥道,“在你眼中,可还有本宫,可还有朝廷?此等关乎社稷之大事,你却擅作主张,率性而为?”
吴争面色慢慢凝结起来,“监国殿下,臣主谈判,乃内阁决议,就算有举止不当,殿下可令内阁罢去臣的差事。若殿下没有别的事……容臣告退。”
吴争起身,慢慢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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