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正是钱肃乐对着城头大声呼喊的时候,吴争向城下呶呶嘴道:“瞧,他们急了,急着指证我冒认宗室呢。”
朱媺娖却不理会吴争的牢骚,再次争辩道:“吴争……。”
吴争无奈地叹息一声,打断朱媺娖道:“这身份争议太大,并不会如你们想象般顺利,在我看来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干净、彻底……罢了,既然你们都认为这条路行得通,那我就勉力去试试。”
其实吴争心里知道,杀亦或不杀,都无法真的平息这种争端。
杀,只是将分争以武力压制下来,仇恨,一样会变成种子,在未来的任何一个吴争无法预料的时间暴发。
不杀,要朱媺娖等人的这种方式去妥协,同样,谎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拆穿,到时所产生的后果,并不会比上一种方法更轻。
吴争无法权衡了这两种方法孰优孰劣,但眼前,关系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吴争没得选择的余地。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意思,试着走走第二条路吧。
吴争终于点头,“如他们所愿吧。”
……。
正象吴争所说,这事远不是想象地这般顺利。
钱肃乐又陈请朱媺娖,以聚集鸿儒、博学之士辨识遗诏为由,释放徐孚远、宋征舆等人。
朱媺娖当即就同意了。
在一轮漫长的辨识过程之后。
钱肃乐代表二十余鸿儒做结案陈词,道:“回公主殿下,经诸公辨识,此太祖遗诏为真。”
朱媺娖粉脸一喜,道:“如此,靖海候的身份便可确认无疑了?”
这时,陈子龙躬身道:“那倒不尽然。我等只能辨识此太祖遗诏是真,可遗诏内容,却是太祖遗命惠宗应变逃离京城之策,与靖海候是否为惠宗后人,并无直接关连。还有,臣敢问殿下,为何突然知晓靖海候这离奇的身世,又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将此事公诸于世?”
朱媺娖一时语塞,她有些恼意地嗔道:“卧子先生是在质疑本宫说谎?”
“臣不敢。”陈子龙口中说不敢,但言下之间正好相反,“臣窃以为,兹事关乎大明天下正朔,关乎江山社稷传承,不可不慎,唯有丝丝缕缕皆是铁证,令人无可反驳,方可让世人取信,方可令天下信服。”
吴小妹突然上前一步道:“卧子先生的疑虑,由我来回答更合适。”
陈子龙点头道:“只要是实话,但说无妨。”
吴小妹道:“之前诸位想必都知道,哥哥为家父病重赶去平岗山,也就是那时,家父以为病重难愈,向我兄妹吐露了这件苦守了二百年的秘密,哥哥,竟是惠宗后人。得知此事之后,哥哥认为此事就算公之于众,恐怕也难以取信于人,所以,打算按家祖、家父一般,将秘密藏于心,秘而不宣。”
陈子龙点点头道:“此话倒是于情相符,与理相合,只是为何今日又想到公之于众了呢?”
这时周思敏上前一步,与吴小妹并肩而站。
“因为是我,向公主殿下禀报了此事。”周思敏抿嘴道,“家祖父姓周讳奎,乃崇祯朝嘉定伯。”
周思敏这话,令所有人震惊。
崇祯朝嘉定伯,那是崇祯帝周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大明朝国丈。
陈子龙等人更震惊于周思敏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甘愿为吴争侧室。
下意识之中,所有人都隐隐感到,吴争的身份,恐怕是真的了。
周思敏继续道:“家翁病重,是我与小妹在床榻边日夜服侍,虽说当时家翁与夫君、小妹吐露秘事时,家翁让我避在门外,可山寨中房舍简易,不如城中奢华,我在门外,仍可听清楚屋中的交谈,由此我知道了夫君的身世。”
“这事关乎夫君,按理我不该说,可昨天到今日,城中发生这一切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让我担心夫君被你们逼迫,做出一些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于是再三考虑之下,我将此事禀报了公主殿下,希望公主殿下做主,能为夫君求个公道。”
陈子龙颌首道:“你与公主是姨表姐妹,此举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陈某还有事不明白,马士英、张煌言为何会随同公主殿下前来?据陈某所知,张煌言与靖海候素来相近,而马士英也已投靠靖海候麾下。”
马士英道:“马某虽然自知被诸位嫌弃,可马某终究是明臣。故入城之后,便想着去觐见公主殿下。”
陈子龙道:“理该如此。”
马士英道:“马某正与公主殿下说着话,夫人前来。马某本想回避,不过夫人既然已经打算将靖海候身世公之于众,自然也就不会回避马某。”
陈子龙冷哼一声,讥讽道:“如此看来,夫人想必也清楚,靖海候视阁下为心腹了。”
马士英没有接这茬,他继续说道:“马某惊闻靖海候离奇身世时,也不免心中震惊。可想到之前刚刚与殿下说起应天府这两日乱局,于是向殿下建议,何不趁此时,将靖海候身世公之于众,一来可解救这数百人于危境,二来也可化解靖海候与诸公之间的误会。”
陈子龙嘿嘿一声道:“如此说来,我等竟还要承阁下救命之恩了?”
马士英这时接茬了,“卧子先生自然是不怕死的,马某也相信这数百人中,不乏敢为朝廷、为天下死者。不过卧子先生就算不屑与马某为伍,可有一点卧子先生也必须承认,马某亦不怕死,弘光朝亡后,马某隐于山野之间,生生与清军周旋了一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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