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争起身离开之时,王之仁突然道:“你小子好福气,有个贤内助。”
吴争一愣,他没有意识到王之仁所说的贤内助是钱瑾萱,还以为说的是周思敏。
在王之仁的解释之后,吴争这才恍然。
虽说钱瑾萱这一系列的举动,严格意义上来说,于事无补。
奸滑如王之仁者,岂能为钱瑾萱的劝谏而改变心意,他口中一口一个世侄女,可心中哪会将钱瑾萱,这个钱肃乐的女儿放在看中?
一切,还是以实力来说话。
但吴争心中确实有一种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最重要的是,钱瑾萱看待事物的立场和对政治的敏感度,令吴争非常欣赏。
所谓志同方能道合,在这一点上,钱瑾萱,入了吴争的眼。
可以说,这一次会谈是足以记入史册的,这预示着三方鼎立、两鳌头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局面开启。
而吴争以一个后世人,相比当代人独有的眼光,揭开了本来需要数百年才能被公认正确的道路。
而这,起始于今日这一次与王之仁的谈判。
……。
这就是吴争进入奉天殿,以儿戏的方式,将朱以海拽下龙椅的原因。
唯有此法,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两股、三股势力激烈地对撞,直至将残明唯一的希望撞得粉碎。
吴争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以恩报怨,可吴争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存异求同,先把鞑子赶出去。
在这个理念之下,什么都可以忽略,哪怕是自己的尊严。
只有江湖的侠者,方可快意恩仇。
引刀一快,不是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可以肆意而为的。
自我约束,自我管控,这是居上位者需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也可以不约束、不管控,那么后果也很显然,那就是败亡!
离开奉天殿,吴争面对着宋安“就这么算了吗”的问题,扪心自问。
可不就这么算了?吴争也有怨气,甚至几度想回头,灭了害死自己即将出世孩子的朱以海。就这么算了吧!
吴争将怒气、怨气发泄在了生不逢时的宋安身上,直将他踹出了一丈远。
……。
见到朱媺娖、吴小妹、周思敏三女,是在朱媺娖的马车中。
这肯定是与礼制不合的。
可就算拿出后世放大镜,也无法在万军丛中,找出一个敢直言吴争逾矩的人来,除了郑叔,这老阉物直拿着卫生眼看吴争。
吴争不管郑叔心里长了多长的乱草,就这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朱媺娖的车帘,钻了进去。
车中的场面,确实旖旎,吴争搂着周思敏,轻声软语的安慰着。
周思敏将螓首埋于吴争的胸口,一抖一抖地抽泣着。
吴小妹本是要将头转过去,不想看这种少儿不宜看的场景,奈何转过头才发现,车壁距离自己的脸仅一寸还不到,只好再转回来,面对着拥抱在一起的二人,心中念叨着,眼不见为净。
朱媺娖,脸容庄重、肃穆。
她在吴争第一次抬头看她时,缓缓跪倒在车厢地板上。
二女俱惊。
只有吴争泰然相视。
“吴争,我求你了。”
就算朱媺娖自动退位,不再是监国之尊,可她毕竟是公主、帝女,曲膝下跪臣子,这说到哪都说不通。
然而,吴争就这么看着朱媺娖跪倒在自己面前,让都没让,甚至连伸手做做样子搀扶都没有,生生地受了朱媺娖这一重礼。
“留鲁王一条活路,朱家皇族,在这次劫难中流得血够多了,请你看在先帝和宗庙的份上,别杀他。”朱媺娖说完,面朝地板拜伏下去,完成了这一礼中拜之后的伏。
朱媺娖的话没有说错,直到崇祯死社稷之前,朱家皇室的近支,已达十万余人,可在张献忠的屠戮之下,黄河以北的皇族几乎被屠尽。
而清军南下,江南的皇族死得死,降得降,而降清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此时民间或许朱氏远支不难找,可近支,还真是稀缺了。
吴争冷冷地看着,他的心里是麻木的,看着这个曾经与自己义结金兰的女人,吴争对她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失望、怜惜还有一份……理解。
吴争接受的不是大明公主的跪拜,接受的是朱家皇室对自己的亏欠。
自己此生唯一的血脉,因朱家人的内讧而胎死腹中,这可是吴老爹念叨了很久的吴家香火。
这一礼,吴争受得起,受之无愧。
“起来吧。”吴争轻声道,“鲁王之事,我已有定案,你尽可放心,他依旧可以在鲁王之位上,好好活着。”
朱媺娖听吴争应下,心中松了口气,可见吴争甚至没有起身扶她,眼中闪过一丝凄凉。
她明白,二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每一次自己要吴争为朱家做什么,吴争每一次答应都会让二人之间的情份浅薄一分。
可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
鲁王是她的祖辈(崇祯按辈份得叫朱以海叔),她真怕吴争一怒之下,杀了朱以海泄愤。
而她更担心的是,一旦吴争真了朱以海,那么二人之间就不得不成为敌人。
所谓汉贼不两立,立场不同,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好在,吴争答应了。
朱媺娖在感性的吴小妹起身搀扶下起身,重新坐了回去。
而这时,车外郑叔的声音响起,“钱氏求见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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