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肃典闻听不由得吸了口气,他诧异道:“他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真有如此可怕?你之前与他说话时,甚是狂傲,也不见他有丝毫不满啊,我还以为你足以与他对搏沙场呢。”
钱翘恭皱眉、闭眼,一副苦瓜状,“小叔你是知我的,我在家何曾有过这样的脾气?”
钱肃典一愣,确实,钱家书香门第,钱翘恭自小就被大哥教成一个谦谦君子,对人对物、言行举止那说到底,就是有个模板的,若稍有差池,那就是家法侍候,哪来如此狂傲不羁的纨绔之样?
这个认识,让钱肃典的面色凝重起来,“他有何本事?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运气好了些的少年人罢了,或许治军方面有些天赋,可也不至于如你所说,这般令人忌惮。”
钱翘恭道:“起初在梁湖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甚至按父亲的嘱咐,延揽当时征召的千余义军,准备架空吴争,控制梁湖千户所。可后来如何,小叔应该清楚。他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平常人一个,可他就象有一种神秘的魔力,让人愿意去相信他,追随他,哪怕是做明明知道不会成功的事。”
“就象是当时废黜鲁王,拥立长平公主,他那时不过是个千户,小叔,就是这么个千户,生生调动了当朝人人皆知为老好人的兵部尚书、被人称为言刀子的张苍水等人,甚至连父亲,都最后顺从了他的意思。”
“而之后,朝廷一心采取守势,就是他执意北伐,没有朝廷的支持,他私下联络兴国公,小叔当知兴国公为人,竟也被吴争说动,让人震惊的是,北伐还真成功了,甚至收获远远大于意料。你说运气好,这不假,可一个一直运气好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钱肃典沉默了,他能懂这话的意思,就世间如果说有实力的人是可怕的,那么一直好运的人,无疑比有实力的人更可怕,因为他让人防不胜防,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他全身都是弱点,可因为运气好,当你在进攻他弱点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些弱点竟成了他的优点。
但以上两各种人,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直运气好且有实力的人!
吴争,就是这种人。
“小叔,在吴争面前的狂傲与抵触,是我故意为之。”钱翘恭苦笑着,“你不知道,我在他的身边,时常有种向他顶礼膜拜的冲动,他的每个决策,事前所有人都觉得是错的或者不是最合适的,可到了最后证明,他就是最正确的,这样的人,让你不得不敬仰他。我只有故意挤怼、顶撞他,才能让自己与他保持距离,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效忠他。”
钱肃典震惊了,他在吴争的身边时间很少,他虽然感觉到吴争容易亲近、容易说话,但这与钱翘恭所说的相差太远。
钱翘恭看着钱肃典的眼睛问道:“小叔如果不是念及钱家利益,你会作何选择?”
钱肃典沉吟起来,艰难地回答道:“我……听大哥的。”
可这一阵的沉吟,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钱翘恭肃容道:“他能将一盘散沙凝聚成一支劲旅,能以一支杂牌军屡胜八旗军,光复九府之地,这样的人……我不能敌!”
钱肃典赌气地说道:“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他花钱如流水罢了,我要是有他这么多钱,未必不能比他做的好!”
钱翘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道:“他钱从何而来?”
钱肃典一怔,“朝廷给的,还有他敲榨富商,勒索那些显贵所得。”
说到这,钱肃典象是找到了证据一般,激动地道:“如果你我在他的位置,或许能比他做得更光彩些。”
钱翘恭却微微摇头道:“从顺天府沦陷,明军南撤,军纪如同虚设,小叔应该知道,叛贼方国安在杭州城光复之后,劫掠了半个城,城中百姓对其痛恨得咬牙切齿。可吴争呢,他得到的比方国安还多,可你若去杭州城中问问,提及靖海候三字,至少有大半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这是何理?”钱肃典满脸惊讶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若知道,吴争就不会如此被我何惧。”钱翘恭无奈道,“但有一点我知道,杭州城乃至应天府,这一路行来,吴争收刮钱财何止百万,可没有一两银子是从普通百姓中劫掠,明军做到了对百姓秋毫无犯。但让人不解的是,明军将士所得的犒赏,竟远远高于之前,所有将士的月饷和补给从未拖欠过。”
钱肃典舔了舔嘴唇,这话他信,无可置疑,因为他就是其一员,明军将士的军饷、粮饷对于他不是秘密。
钱翘恭抿紧了嘴道:“这只能说明一点,吴争身边没有余钱。”
钱肃典能懂,这样的支出,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他已是千户,自然很清楚每月的粮饷拨给,从无拖欠四个字,说容易,做到却难。
特别是最正直的人,都无法做到丝缕不粘,毕竟都是人,都有家有口,真要做到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就是圣贤了。
可吴争是圣贤吗?显然不是!
这就是钱翘恭心里敬畏和恐惧的原因所在。
人,总是敬畏和恐惧自己不了解的事和人。
吴争身边没钱,这足以震撼天下人。
一个当朝候爷,手掌数万大军,三月之内连续光复九府之地的大帅,身边没钱,这就象是个笑话。
但钱翘恭却知道,吴争身边没有余钱是真的。
吴争从梁湖起兵,一路北进,吃住军营,钱来得容易,去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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