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起心情,朱媺娖同样面无表情地道:“靖海候客气了,本宫听闻靖海候今日设宴,便想做个不速之客,想来靖海候不至于因此而怪罪本宫唐突吧?”
“殿下这是哪里话,臣万万不敢。何况殿下是稀客,臣平日怕是想请都请不到,又怎会见怪于殿下呢?殿下请,快快请进。”
郑叔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跟在朱媺娖身后。
朱媺娖坐下,他哪敢坐。
就算吴争是请他赴宴,他又怎敢与朱媺娖平起平坐?
吴争没有劝他,甚至于连眼睛都不看他一眼。
因为在吴争心里,他不过是条走狗,主人手中的一柄刀,主人让它咬谁就咬谁。
自己真正的对手是朱媺娖。
“来人,上菜。”
伴随着吴争的话语声,一道道菜肴由士兵端着鱼贯而入。
而此时,朱媺娖开口了,“明人不做暗事,靖海候且不忙着上菜,请靖海候屏退众人,本宫有话要对你讲。”
吴争自然清楚朱媺娖今日来定是有话要说,也一坚持,哂然一咧嘴,挥了挥手,刚刚进入的士兵皆倒退而出。
宋安有些犹豫,上前凑到吴争耳边道:“少爷,让我留下吧?”
吴争横了他一眼道:“没听见殿下发话吗?出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室。”
“是。”
宋安退出时,轻轻带上了门。
吴争一摊手道:“请殿下赐教,臣洗耳恭听。”
朱媺娖未言先叹,“吴争,如果现在我说,这是场误会,你会信吗?”
朱媺娖不再称官名,而是直呼吴争的名字,用意是想拉近双方的距离。
“我信。”吴争连脑子都没过,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让朱媺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可吴争接下去的话却让她的心迅速冰冷,“如果我那时当场被箭射死,我肯定是信你的。可惜,我没死,既然没死,那就没法信了。”
朱媺娖急道:“吴争,我有何理由要加害于你?”
吴争嗤声道:“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任何人,不,应该说身为公主,身为监国,你并未做错。只是,吴争不甘心束手就戮。”
朱媺娖见误会越说越深,一时情急,“这真是个误会,此事我也真不知情……!”
这时郑叔突然上前一步,冲吴争跪下道:“靖海候,派人行刺,全是我的主意,殿下确实不知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争突然哈哈大笑道:“忠奴,可敬可叹。”
朱媺娖苍白着脸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能相信?”
吴争平静地答道:“我信了。既然殿下有谕令,臣自然该信。”
说到此处,吴争转过头来,看着郑叔道:“你很忠义,其实按你我之前,从嘉兴一路至绍兴的交情,如果是别的事,我原本应该留你一命,给你一条活路走的。可惜,是你先想要我的命。既然你要为主效死,我成全你。来人,将他拿下。”
宋安迅速带兵涌入。
朱媺娖急地“噌”立起,大声道:“谁敢放肆!”
可惜,她的喝斥只是让宋安等人稍一停滞,就又迅速扑上,将郑叔按压在地,然后往个拖拽出去。
郑叔急喊道:“老奴去了,万望殿下保重!”
朱媺娖终究是个女孩,她急哭出了声道:“吴争,我求你了,我身边也就他一个能说话的人了,你放过他吧!”
看着朱媺娖一脸梨花带雨的凄色,吴争心里一痛。
是啊,什么样的仇恨,竟让曾经“结义”的二人之间,成了生死大敌?
可吴争同样知道,如果今日郑叔不死,如何服众?
连行刺自己的人都能放过,如何令麾下将士心服?
吴争硬下心来,不出一声,甚至连眼睛也闭上了。
朱媺娖看着吴争如一潭死水的表情,银牙一咬,突然从身上取出一柄匕首横于颈间,厉声冲吴争道:“好。你若杀他,我也成全你,这天下二百年前就是她家的,还给她也就是了。”
吴争闻听,原本紧闭的眼突然睁开,“你此话何意?”
朱媺娖愤怒地说道:“你妹是建文后人,你不就想着废黜我的监国之位,好去向她邀功吗?”
吴争霍地站起,瞪着朱媺娖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朱媺娖嗤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吴争确实惊悚了,这事关乎朱辰妤的未来,一旦身世泄露出去,便会有无数居心叵测之人,以她的身世图谋自己的利益。
吴争脑中突然浮现出周思敏来,对,肯定是她。
原本吴争打算就按照朱媺娖主仆的心思,只想杀了郑叔,暂时了结此事,以应付明日行动,毕竟这样拖下去,不是个事。
可此时,当吴争发现朱媺娖竟然知道吴小妹的身世,在这一刻,不可否认,吴争确实动了杀机。
不过吴争又迅速冷静下来,毕竟自己不是屠夫,弑君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轻易不可沾染。
而且,真要对朱媺娖下手,吴争确实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吴争转头,大喝道:“来人,将人带回来。”
听到吴争这话,朱媺娖松了一口气,可手中匕首未曾放下。
二人就这么僵持起来,一会儿,死里逃生的郑叔踉跄进来。
扑倒在朱媺娖脚前大哭出声。
吴争冷冷道:“如你意了,现在说说吧,可有将我妹妹之事透露出去?”
朱媺娖道:“你答应放过郑叔,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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