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望着城下燃起的火墙,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之意。
就算他再多疑,到这个时候,都已经不介意吴争背后到底有什么意图了。
因为到了这份上,招已经使到尽头,想变招已经晚了。
而今日明军倾囊而出,只要此战尽歼明军主力,那就算吴争有什么阴谋,也可无视。
洪承畴脸上的嘲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仅仅只有一瞬间。
继而替代升起的是惊愕。
因为距离太近,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明军士兵,推着板车神色坚毅、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墙。
洪承畴惊悚了,什么时候,明军的士气如此高昂了?
他自己就是带过明军的人,一支军队,不要命的人不用多,百人之中有一、二人,这就是一支强军,上了战场,榜样的示范效应是无穷的。
有这么一、二人去带动整营人马,足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败。
洪承畴有些短暂地失神,心中暗叹,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一群虎贲。
欣赏、惋惜是一回事,指挥杀人是另一回事,洪承畴再次下令,集中箭矢射杀板车周边的明军士兵。
这个时候,板车后面的明军士兵已经被引燃,身体本能已经不受主观意识控制,一旦惊呼、蹦跳、拍火,露出的躯体面积就大了,加上距离更近,从上至下,死角几乎已经没有。
在清军士兵集中射击下,明军士兵纷纷中箭矢倒地。
至此,百余架板车,几乎整军覆没,冲过火墙的仅仅三架。
洪承畴却脸色大变,他不是怕这三架板车炸毁城门。
就算城门被炸毁,他依旧可以指挥城中守军与明军巷战。
兵力远胜于明军,没什么可怕的。
他脸色变是因为,明军这百架板车已经被火墙引燃,可问题是没有一架发生爆炸。
这就很没道理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洪承畴有些急了。
他发现,对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对方的意图究竟在何处呢?
他终于出城楼,在亲卫的遮掩下,向城下探头张望。
冲过火墙的三架板车,在明军士兵奋不顾身地推搡下,斜靠于城门两侧时,洪承畴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这些板车是个诱饵,上面根本没有火药,明军主帅无非是以这数百人的性命,来遮掩他真实的目的。
可他的真实目的在哪呢?
本来就走在队伍前列充当“遮弹板”的重甲兵,因为在接近城墙时,被板车加速追上,可此时却已经追了上来。
他们移动速度不快,但非常稳健,十来步的火墙,屏息之间就能越过,几乎对他们造成不了伤害。
洪承畴骤然醒悟过来,他歇斯底里地喊叫道:“阻止他们……阻止重甲兵靠近城门……!”
可问题是他已经离开了城楼,就算传令旗手追随在他的身边,也无法立时占据高点,向数十里城墙的守军下令。
能看到旗令的也只有近前的数百守军。
本来数百守军还是可以起到一定阻止作用的,但他们面对的是重甲兵,箭矢对他们如同隔靴搔痒根本不起作用,用石头、滚木从数丈高的城墙上砸,目标又太小,效果虽有但不大,根本阻挠不了重甲兵靠近城墙。
至少有二十多名重甲兵在这一瞬间,凭借着三架板车搭起的掩护,进入到城门桥洞。
洪承畴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失误,情急之下,踹翻身边掩护他的亲卫,向城楼冲去。
一冲进城楼,洪承畴就急令城门守军撤下城墙,准备迎击明军。
这个时候,洪承畴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明军主帅的用意。
一切只为了破城,板车是障眼法,真正的杀着,还是原本以为是死士用来做人盾的重甲兵。
而重甲兵进入城门桥洞,几乎没有任何方法再能阻止。
如果是普通士兵,可以从上至下,灌注火油逼退,或者从预设箭孔射击,可这些对重甲兵短时间根本不起作用。
这么多重甲兵,所积攒的火药,肯定不是一个小数,洪承畴知道自己错了,他能想到的唯一应对就是将士兵撤下城墙,与明军巷战。
可时间……真得来不及了。
洪承畴此次亲自督战,调动了半数以上的大军上数十里城墙防御,这个规模的大军,哪是说下城就能下城的?
加上洪承畴从城墙处跑回城楼下令,再上旗令传出,这个时间,足够让进入城门桥洞的重甲兵收拢起各自拾的火药包,堆积起来压实,然后……引爆。
为了达到最大的爆炸效果,这二十多名重甲兵脱下了他们身上的重甲,将火药堆围拢压实。
他们知道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身穿重甲,或许还有一丝保命的机会。
可他们义无反顾地脱去重甲。
“轰”地一声,天崩地裂,一股闷响如同九天落雷,一股偌大的烟尘伴随着火舌冲天而起。
整座城楼就象平白矮了一大截。
这破釜沉舟之计,不全是吴争一人的筹划,来自是手下各将领。
孙兆奎和沈自炳、沈自駉的先登营。
季从廉、黄得胜等烈士遗孤和江阴数百名刚入伍的壮士,组成了百余架板车队。
吴争不忍,可拗不过他们的坚持,更无法拒绝他们欲为江阴城十万冤魂复仇的诉求。
数里外的吴争强遏着眼中欲滴落的热泪,擎刀斜指天空,奋力下劈——杀!
他一马当先,二千骑汇拢成一道铁流,向城门席卷而去。
数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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