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春的南国,复苏之风温养大地,作为江东地区最为繁华的都邑,金陵已提前从寒冬中恢复过来。
勾连城池内外的渠水缓缓涌动,一群白鸭扑蹼而动,在主人家的池塘里嬉戏觅食,嘎嘎作响。隔着水栅,是络绎不绝的诸类南船,负重不一,穿梭于市坊。
站在宾馆的阁楼上,凭栏而眺,陶谷很有派头地捋着他的胡须,暗暗对比着东京与金陵。在陶谷看来,论市井之繁荣,物产之丰富,当下的东京还比不上金陵,至于百姓的生活水平则了出来,没喝多少酒,两眼清明,朗声道:“陛下,北汉虎狼之国,突出此议,必然动机不纯,包藏祸心,与之相谋,无异于与虎谋皮,万望陛下慎重!”
向来主张积极进取的北方士人领袖韩熙载,此番却极力劝阻南唐动兵,还是很出人意料的。在陶谷初来提此议时,便首发反对,态度坚决,秉其意志,与朝臣相争,激烈的争执都有几次了。
而果然,其言落,重回南唐中枢拜相的冯延巳站了出来,瞥了韩熙载一眼,淡淡道:“韩侍郎屡出此言,那便请说明,北汉动机如何之不纯,包藏何等祸心?”
韩熙载虽则有意识,有危机感,但真让他直言北汉意图何在,也不好乱猜。
正欲转个弯子劝解,却闻冯延巳继续道,言语间已带有讥讽:“几年前,韩侍郎还极力主张对外扩展,开疆辟土,整日以北伐中原,还都长安为志?如今却是怎么了,莫非志消气短了?马楚生乱,偌大一片土地,就在大唐嘴边,张口即食,却如此胆怯,实令人不齿呐!”
被这般讥讽,以韩熙载的傲气,顿时心生怒意。不过被他生生忍住了,不与冯延巳强辩,朝向李璟,言辞恳切道:“陛下,臣一己之志气是小,大唐社稷安危是大啊。兵者国之大事,事关存亡生死。闽地至今未定,吴越又时于背后袭扰,岂可再贸然插手湖南。北汉既提此议,必然着重关注,在其虎视之下,大唐岂能轻易吃下?”
“呵呵......”冯延巳笑了:“在老夫看来,韩侍郎这是长北汉志气,而灭我大唐威风啊!自前次出使以来,似乎就时时畏惧北汉呐!”
“陛下!”冯延巳郑重朝李璟一礼:“马氏兄弟内乱之后,国力大减,民弱兵疲,而马希萼夺位以,骄奢淫逸,政乱令昏,寡恩于下,既惹民怨,且失兵心,已是速亡之国。大唐拥兵十万,近在咫尺,纵无北汉倡议,臣等也欲建议陛下出击,一举夺下楚地!”
“韩侍郎所虑,不过北汉藏有阴谋!”说着,冯延巳瞥了韩熙载一眼,继续道:“然而,臣等以为,不管北汉对湖南又何等谋算,其毕竟远在中原,相隔于荆南三州。其动兵,为劳师远征,我大军在南,轻易可制之。北汉在澧州仅屯两千兵马,便足见其心虚。以臣料来,北汉出此议,只怕是想借我大唐之力灭楚,而后趁机分一杯羹!”
“臣以为,如能应其邀,尽取楚地,就算分他些许州县,最终也是我口中之食,何以惧之?”
“请陛下万勿错此良机!”
听完,韩、冯二人的话,李璟又一次陷入了纠结之中,看看冯延巳,瞧瞧韩熙载。
“陛下,千万慎重啊!”
“陛下,机不可失啊!”
良久,李璟突然问道:“汉使陶谷呢?”
提及此,冯延巳笑了,应道:“据闻,那陶谷,客居宾馆,正自难熬呐!”
李璟对冯延巳说道:“冯延卿,劳你私下设宴,请那陶谷一叙,再探探此人的口风!”
“遵命!”冯延巳赶紧应道。
在边上,见李璟委冯延巳,韩熙载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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