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呆愣愣地看着手机里的自拍,这是一张自己完全陌生的脸,肥嘟嘟圆滚滚,眼睛小的像花生豆,大耳朵板寸头,下巴是一抹青涩的胡茬:“这人是谁?自己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死地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噩梦,冷汗浸透后背,屁股底下摇晃的大巴车,座位猛地一颠,嗓子眼差点吐了。
脑壳撕裂般的疼痛,陈皮伸手将车窗拉开一条缝儿,大口大口的呼吸,入眼是漫山遍野的翠绿,路边的山竹如箭矢般刺入眼帘,远山峰峦叠嶂,山与天的交界处,有一层密密麻麻的乌云,仿佛随时都可能压塌天际。
“同学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阴山清河境内,再有四十分钟,我们就可以到达学校的写生基地。清河县算是咱们南川市最原始的古村落聚集地,也是咱们专业这次纪录片导演课的取景地,所有同学必须遵守课堂纪律,出行以小组为单位,入山不可以点明火抽烟……”
陈皮微微侧头,看向大巴车的最前面,一个稍显秃顶的中年男人正扶着座位,站在司机旁边大声的训话。
用力地揉着太阳穴,陈皮感觉自己的记忆就像是被摔坏了的镜子,支离破碎,完全无法拼合在一起。
不过。
起码现在听到了几个关键词:“这里是南川市阴山清河境内,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大学生,专业是编导类,这次的目的是完成纪录片导演的室外写生课。”
“陈皮同学,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难看!”旁边座位上,一位穿着白色体恤衫蓝色牛仔裤的女生,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
又得到一个关键信息:这副身体跟自己同名同姓,也叫陈皮。
“苏柔柔,你怎么只关心陈皮呢,我脸色也很白啊。”后排又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有柠檬的酸味。
腮帮子痒痒。
陈皮努力咧开嘴,挤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苏柔柔同学,我可能有些晕车,不碍事的。”
说完之后,陈皮便掏出手机,用指纹解锁,然后直接点开一个浏览器开始搜索起来。十分钟之后,他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跟地球文明非常相似的平行世界。
这些关键信息终于编织出一个三维的起始点,窗外的景色也浮现出一片山间盆地,酷似水墨画。
暮色中,袅袅炊烟如白雾弥漫在山色间,墨绿的主色调下,逐渐冒出来一丛一丛的高脚茅屋。
嗡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平地炸雷。
远山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遮蔽天日席卷而来,大巴车上的学生们都有些汗毛耸立,然后,一分钟不到,大巴车外面就下起了暴雨,斗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掉下来,雨滴砸在窗户上,浜浜浜的响个不停。
“赵子民老师,雨太大了,视野太差看不清路,我不敢再往前开了,咱们得先把车子开下去,暂时避避雨,等雨停了再去清河写生基地。”司机廖勇昌皱着眉头说道,像这种盘山公路,一侧是山体,一侧是悬崖,雨天路滑,稍稍不留神就是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身为带队老师,赵子民也不敢拿全车学生的性命冒险,点点头。很快,大巴车就拐进了一条岔路,吱吱扭扭地开进距离最近的村子里,从进村的牌坊看,这是一个叫上罗堂的村子,估计再往前走,应该还有个下罗堂。
大巴车缓缓地开过村口古树,坐在陈皮旁边地苏柔柔,忽然捂住嘴惊呼了一声,原来在古树的树杈上挂着七八张面目狰狞的木傩,其实是云贵这边很常见地风俗面具。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陈皮默默念了一遍土墙侧面的标语,眉心有些错愕,这阴山古村还真是有些意思。
车子停稳,赵子民领着班长曹大海冒着雨跑进村子里,说是先问问情况,看能不能让同学们喝口热汤。
大约半个小时,村子里便有三四个老人打着伞走了出来。
赵子民戴着一顶借来的草帽,站在车子下面喊了一声:“想下车方便或者口渴的学生跟我走,老乡给咱们准备了热汤面,大家别受了风寒,这雨水若是天黑前还不停,就只能在这儿借宿了。”
数小时长途大巴,大部分学生都有些尿意,下车是肯定要下车的,只不过雨伞不多,只能分批下去。
陈皮和苏柔柔因为坐的位置比较靠后,所以算是最后一批下车的,很简陋的雨伞,有些伞撑子都磨坏了,砰砰砰的雨滴砸在伞页上,没来由得有些心跳加快。
雨水让山间白雾弥漫。
眯着眼望出去,就像一条一条蠕动的爬虫。
暴雨中刚走出去没两步,苏柔柔忽然娇哼一声,小手下意识的抓住了陈皮的胳膊,差点滑倒。
“娃娃们走慢些,咱村子里这路太泥,别摔着喽。”一位佝偻驼背的大爷沙哑的喊了一声,然后稳稳当当的跟着陈皮朝村子里走。
大巴车在雨水中悄悄熄火,浅蓝色的内灯嘀的一下,全灭了。
“大爷,咱们村还剩多少人啊,我听说山里的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留守儿童多吗?”可能是专业习惯,走在陈皮前面的同学已经开始跟村里的老人聊起来,甚至还录了视频,用镜头记录古村落,无非就是景观和人文,深入一点的就是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
“咳咳……”大爷咳嗽了两声,慢悠悠的说道,“没多少喽,没多少喽,都去了,都去了。”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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