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瓢泼的大雨淋在周秀的身上。
她正在等着自己的资助人,既紧张,又担心。冷冷的冻风灌进她的脖子,少女的嘴唇哆嗦地泛白。
她就像墙角顽强又平凡的野草似的,穿得单薄极了,路过的人不禁朝她报以惊讶的目光。
不过她仍旧不愿意躲进kfc里吹暖气。
雨水灌进了她的劣质塑胶鞋子,少女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单薄的衣裳,瘦削的肩头。
她的一切都好像和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格格不入。
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中年女人撑着伞从小轿车里走了下来,她妆容精致得跟电视里的人似的。女人看到少女的那一瞬,冷淡的面庞有了一丝惊讶。
“周秀吗?上车吧。”
席母的目光落在周秀身上背着的尿素蛇皮袋上。车里隐约传来了“嗤”的笑声。
周秀忽然有些尴尬,她嗫嚅着解释说:“这是……我爸妈的一点心意。”
周秀个子不高,顶多一米六,但是她身上背着的蛇皮袋却好像比她还高,看起来滑稽极了。
前段时间,席母的好姐妹在山里采风偶然救下了一个乡下姑娘。
好姐妹忿忿不平地在电话里叙述着周秀的事迹:
“周秀才上高中,她中考时是全校第一,但是你知道吗?为了她堂哥的五万块彩礼被她的爷奶拿去换亲,她才那么小,就要嫁给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钱我给她掏了,就是……”
就是做了好事才发现捡了个烫手山芋,顺手扔给了席母。
席母并没有好姐妹那样泛滥的同情心,但提供一个小姑娘的吃穿也仅仅只是随手能解决的事情。
她客气地说了一声:“上车吧。”
周秀的蛇皮袋被司机放到了后备箱,她愣愣地上了车,上车之后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男生。
方才那声轻淡的嗤笑,也是他发出的。
车上坐着的男孩,穿着一件英伦风的浅灰色菱格的毛衣,他脚上的运动鞋干净得纤尘不染,崭新得就像刚从商店里的货架上拿下来似的。
小轿车里的真皮车垫,也同样是纯白无瑕。
车里的暖气很足,让人忍不住向往。
然而周秀刚抬起脚,劣质的塑胶鞋子顿时裂开了缝,鞋头跟裂开的嘴似的,露出了里面冻得通红的脚趾头。
鞋子不住地淌着脏水,周秀不好意思地缩回了脚趾。
小轿车里的男生缓缓抬起头,他俊朗的面孔仿佛被阳光浸泡过一般,眉目飞扬,带着少年独有的傲气和自信。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周秀的那一眼,仿佛在打量路边的垃圾。
周秀当即窘迫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
“怎么还不上车,赶紧地,我等会还有一个会要开。”席母下命令似的催促。
周秀尴尬说:“哦,好。”
……
周秀住进了席家,这天晚上平平淡淡,毫无波澜。仿佛家里多了一个人,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席母连夜赶去开会了,彻夜未归。
席家的少爷,那个男生也并没有把周秀当成一回事。
周秀洗了一个热水澡,暖乎乎地躺在被窝里的她,当晚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噩梦一般的人生。
梦里,“周秀”虽然逃过了嫁给山沟沟里老男人的厄运,却在席少原的身上狠狠栽了一跤。
她爱上了这个富人家的少爷。
高三那年周爸得了重病,急需五万手术费。“周秀”不好意思问席家伸手要钱,只能利用假期拼命打工挣钱。
而同一时间给女朋友过生日的席少原,出手就是一个三十万的手镯。
“周秀”在席少原的书房看到手镯的价格吊牌,数清那一串零的时候,她的心弦颤动了。如果能够嫁入豪门……她这辈子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她开始按着席少原喜欢的类型打扮,讨好席少原。
她最终没有打动席少原,但席少原那一圈子的人早就对“周秀”这种妄想嫁豪门的女人看不惯了。
最后“周秀”的心思被席母发现了,她被席母狠狠地羞辱了一顿,送回了山沟沟老家嫁给了老男人……
“我供你吃穿念书,你就这样勾引我儿子来回报我?”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银光乍现,轰隆隆的打雷声落下。
周秀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
这个梦太真实了。
送回山沟沟老家,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刚刚被人从魔窟救出来的周秀再清楚不过。
梦境里那个从笨拙渐渐变得偏执的女人,那个为了席少阳变得成疯成魔的自己,令周秀感到陌生、迷茫。
周秀并没有搭理耳边这个奇奇怪怪的声音。
早上被席家的阿姨叫起床吃早餐,周秀看到穿戴得体整齐的席少原,噩梦被唤醒,她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阿姨疑惑地看着周秀。
“你们还没有互相认识吗?还这么生份,秀秀,你快和少爷自我介绍一下。”
梦境里的周秀很开心,说了长长自我介绍,但也没有得到席少原的回应。
周秀平静地自述了一句:“我叫周秀。”
席少原含糊地嗯了一声,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姿势不变,懒懒地吃着他的早餐。
仿佛周秀这个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周秀喝着白粥,百无聊赖地想:冷漠本来就是席少原的真实性格。
席家的阿姨把周秀送到裕德中学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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