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是大学的基础教材,他买下两本全新的给纵康看。那天上午他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话,他告诉纵康几百公里外另一个城市的风貌,告诉他动车与飞机的体验,告诉他大学校园的丰富与自由,还告诉他自己认识了很多新同学,交到了很活泼的新朋友,他第一次跟同龄人一起去外地旅游,东北的雪像电视里一样厚,暖气暖和到不可思议。
“我们前两天还商量着,等开春暖和起来,再一起去南方玩,到时候我拍照片给你看。”
“我现在身体不错,跟我爸关系很好,这几年应该都不会有后妈,你别担心。”
“江阿姨生了个女儿,叫甜甜,关叔叔乐坏了。小丫头刚生出来可小了,明天我去他家拜年,看看有没有长大。”
“纵康哥,你跟宋琪妈妈团聚了么?她在那边没病没灾了,肯定就能记得你了。”
“对了,宋琪来找过你没有?”
墓园里很安静,不知哪棵树桠上传来两声清脆的鸟叫。
“你等我见到他,一定帮你好好骂他。”
“我等会儿还要去一趟大院,把我攒的钱给他们送去,从这儿过去坐车挺久的,我得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又坐了一会儿,他起身收,跟纵康告别:“新年好,纵康哥。”
距离救助站还剩一半车程的时候,陈庭森打了个电话过来,问陈猎雪在哪儿。
“从纵康哥那儿回来了,现在正去救助站。怎么了爸爸?”
“先回家吧,”陈庭森应该是刚休息,声音懈怠,“等过了年我带你去。”
“没事,再二十分钟我就到了。”陈猎雪看看时间,说。陈庭森对他今天出门特别不放心,陈猎雪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去年他是在今天出的事,陈庭森嘴上没说,恐怕是心有余悸,只想让自己好好在他眼皮子底下呆着,过了这个年关。
这一环想通,他当即暖化了一颗心,恨不得现在就抱着陈庭森的脖子使劲跟他起起腻。
但目的地眼见着就到了,这时候回去实在是没有必要,他便答应陈庭森,把钱送过去就回家,不会久留,让他放心。
后来,陈猎雪回想此刻做下的决定,没法不慨叹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救助站前身是一所规模很小的私立学校,挤在两个建筑的宽巷间,门前是条上下的缓坡路,他上坡到一半,正好从门卫处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他很熟,救助站的管事阿姨,另一人是个青年,戴了顶黑乎乎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脸,急匆匆往外走。
管事阿姨远远瞧见陈猎雪上来,惊喜地“哎哟”一声,棒球帽抬头看过来,肩膀一缩,把下巴往毛衣里埋,也没管管事阿姨说什么,匆匆地往阴影里迈一步就要走。
“哎你看这孩子……”管事阿姨也跟着走了两步,刚好迎到陈猎雪跟前。她手里拿个卷成卷的信封,能看出里面是钱,小声说着:“每回来都这样,也不说是谁哪个单位的,塞个信封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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