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晞看着那些往宿舍搬行李的人群,很幸运她已经搬完行李现在可以做一个轻松的旁观者,她觉得这些人就像一群迁徙的候鸟,她又在脑子里不厚道地把他们想成了逃难的难民。后来未晞会在语文的课外阅读课本上读到萧乾的那一篇《宿羊山麓之哀鸿》,她觉得书里对于难民的描写放在开学报到的住校生们身上,也并无不可。
看着那些嘻嘻哈哈地打闹着走出校门的走读生们,未晞忽然很羡慕他们。他们有一个家在等着他们归去,而她只有一间尘埃味道还没散尽的几平米的小小寝室,且这样小的一块地方,她还要和另三个女孩一起分享,真正属于她的只有一张窄窄的硬板床和一张旧旧的木书桌,床上有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未晞叫它r。她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抱着这只叫r的兔子睡觉,她觉得兔子是她一个移动的家。学校里响起了放学的铃声,铃声总是这样的恪尽职守。未晞又朝校门外望了一眼,妈现在应该已经到太太家了吧。
中午分手的时候,妈还叮嘱自己要好好吃饭,如果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可以出来吃。可是现在未晞坐在寝室窄窄的阳台上,把营养快线倒进圆圆的小杯子里,捧在手心,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看着校园里那些甲壳虫一样的车子,树干很长叶子长在高处的树木发呆。寝室里的其他三个女孩子还没回来,她一个人无意识地一勺一勺地喝着的营养快线,忽然很想哭。
第二天就是军训,军训一共七天。学校并没有要求统一购买迷彩服,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未晞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一条牛仔裤,米色的帆布鞋,梳一个高高的马尾,两颗黑色的发卡压住还没长到可以被梳进马尾的刘海。初中时候她是有刘海的,齐齐的刚好遮过眉毛,小罗老师也是这样的头发,另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头发。因为听说南允的高中会很苦,想到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打理刘海,干脆狠下心把刘海留长梳上去。她其实是很喜欢刘海的,曾经有人说梳着齐刘海的她像一个布娃娃。
当然后来一起升入高三的贝贝会告诉未晞,其实未晞一直穿得很像个小学生。当别人穿着一字肩超短裙的时候,未晞固执地穿着牛仔裤和各种卡通图案的t恤,连搭配的外套也是那种一看就是我是个好学生烟酒不沾只懂学习的款式,脚上更是万年不变的帆布鞋。饶是这样的未晞,低眉顺眼戴着耳机从学校的那棵榕树下走过的时候,也有普通班的男孩子,嬉笑着闹她,说,“美女留步!”当然未晞从不回头,只会越走越快。
伊人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些的时候,笑得好像自己拿了一百分,说,“我喜欢她这样。”
军训到第四天的时候,南楷钧的校草名声就通过同一寝室的女孩子的睡前讨论传到了未晞的耳中。当然她们也没有见过,也是听别人说的,正是因为不曾亲眼所见,所以愈说愈玄。一时南楷钧在她们的嘴里就成了人间尤物,听得未晞都想一睹为快。当然熄灯后抱着r的未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见过了这位传说校草。
讨论完传说校草,女孩子们又说起自己班上的颜值情况,就有一个声音带着点蛊惑和好奇问,“你们觉得我们班班花是谁?”
一个说,“冯锐吧,她皮肤好白,眼睛好大,虽然有点胖。”
一个说,“陈婧婧。我跟她一个初中,她初中可是级花。”
对铺的童小愈小声地说,“我觉得未晞就很好看。”
未晞不答话,呼吸声浅浅,让她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话题又转到了南楷钧身上。
一个说,“南校草好像有女朋友了,听说他们初中就在一起了,他女朋友很漂亮的。”
一个说,“听说他们高中也是一个班,还说要考一样的大学。”
童小愈的呼吸声浅浅,她也睡着了。
未晞很喜欢军训时两个班对唱军歌的时候,那个时候晚霞满天,凉风习习,同学们都坐在被晒得余热未消的操场上,大家跟着年轻教官的指令,扯着嗓子吼。
一班的教官喊,“二班的!”
一班的学生们喊,“来一个!”
二班的教官就喊,“一班的!”
二班的学生们就喊,“来一个!”
往往一个教官的声音可以盖过一个班的声音,所以教官们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五十几个人的声音还没我一个人的声音大。又往往两个班喊来喊去,没一个班唱,尽是干喊。再往往大家最爱和二班对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班有个南楷钧。
未晞最爱在大家喊的时候,鱼目混珠,滥竽充数,只是干张着嘴巴,并不发声,就带着笑看着那些恨不得一嗓高音飚到青藏高原的男生们。她觉得他们心思单纯,又觉得自己心事重重。
未晞总是想得很多。
这一天的军训结束,第二天就是汇演,然后是一个入学考试,所以未晞她们回到寝室,总是要温两三个小时的书。最后一天的汇演为了着装整齐,形象好看,郭老师还让全班都买了白手套戴上。一班的同学被教官领着,经过主席台立正敬礼的时候,五十六只白手套齐刷刷地亮出来,像是飞出来五十六只白鸽,主席台上领导们的表情明显很受用。一班因为这一亮点还拿了个一等奖,但是郭老师这人野心颇大,非说按他的期望一班本该拿个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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