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收据,塞给王安:“我口渴得很!没工夫与你说道,自个儿看!”
王安展开被汗渍晕花了些许墨迹的收据细细辨认,他掌管豫王府茶酒司多年,钱财货物的事情可算是门儿清,是以将买主与送达地默默记在心里,反指着落脚诘问:“这收据里头白纸黑字写着茶饼应于前日抵京,你竟拖到了今日?”
汉子脸色刷地一白,往地上啐了一声,怒道:“你当我愿意?咱们威远镖局名声在外,即便轮到风雪天气,约定的几时送到便几时送到,何曾失信于人?云州往京里头,原本可沿澜沧江走水路,再改走陆路,无论怎地只有早到的理儿。谁曾想,茶饼整箱装船了,走了三处水驿后便被官差拦住了,不许再走水路,给多少钱疏通也不成!”
王安随口问道:“这是为何?”
“还能是为何?皇帝老子要修园林,大块大块的太湖石得从南方运过来,南方水路纵横交错,比陆路方便省力,都指望着靠船载到京里。一路上因着石块既大又重,不晓得拆了多少座桥,供人行走的道都能拆,更别提民间私运货物的船只并行挡道了!”天热,又长途跋涉,汉子遭了不少罪,话匣子一打开便没个轻重,莫说拣着个人能口若悬河,怕是碰上只吠叫的狗,也得气不过地强聒不舍。
汉子是个粗人,不代表王安也是个不晓事的,听得差不多了连忙陪个笑脸打断道:“劳苦功高,劳苦功高!这么着,你先随我进去寻个歇脚的地方喝点水解解渴,我将收据与茶饼呈给我家郡主看看,若此事经由她起,自会在她那儿有个定论。”既是因着皇帝陛下的喜好才误事的,他王安即便想讹诈勒索,省却几两银子,也得摸摸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牢不牢靠。
当下点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侍卫赶着骡车由偏门搬运茶饼入府。
案几上摞着厚厚一叠的账本,柔珂提笔勾勾画画,轻打算盘,眉头紧蹙,无从舒展。
父王一味诗书自娱,母妃三年前去世,府里内务的掌事者不知几时明里暗里都由柔珂担着。先前离京守孝,将约束世子爷和郡王钱财支出的事由交给总管事,当时也并未寄希望于他能劝谏得住自己那两个不成器花天酒地挥霍无度的弟弟,可毕竟没想过亏空得如此厉害,怕是只有今年王府名下的商铺财源广进,田庄麦穗两歧才能勉强填补。
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搁下笔来,正寻思着出门走动走动活络筋骨,王安便紧赶着叩门询问了。
柔珂接过收据一看,这才想起当日在碧云寺为着探清棠辞虚实自己随口提的事情。
再看看院里头两个大木箱,怕是得有约莫十斤,掀开来,茶香扑鼻,当是上好的货色。
棠辞这个愣头青,不但允诺了竟还弄了这么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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