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霍长新的某次闲聊中被问及进度,霍长隽沉默半天,眉头皱成川字型。最近他又梦到了徐耘安一声不吭就人间蒸发那阵子,惊醒时自然就想到自己过些天回去会不会又历史重演,心里不禁阵阵发慌。
霍长新也察觉到堂哥的忧虑,便自告奋勇去刺探军情。他最近被公司调回北城工作,重回家庭怀抱,每天沐浴在爱心饭菜汤水的滋养,乐得不行。
这天去接小宝,霍长新跟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徐耘安寒暄,本想择日不如撞日马上约顿饭,却没想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皮肤白,五官俊,一双迷离朦胧的桃花眼扫过来时给人以惊艳感,虽然是日常打扮,但气质与身高使之在来往众人之中绝对的鹤立鸡群。
这个笑容脉脉地喊“耘安”的男人最终打破了霍长新的如意算盘,接走了徐耘安。
望着那双双离去的身影,霍长新内心警铃大作,找小宝套话才知这男人也不是头一天来接人的,心道这下堂哥可要被撬墙角了。
霍长隽快十一点半才得空接电话。消炎药在嘴里加速融化中,他边用侧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边拎开一瓶矿泉水猛灌几口,等话筒那头霍长新添油加醋大讲特讲之后,那股令人反胃的苦味还在口腔里挥之不散。
接连几天带病工作,可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累,他整个人颓得不行地窝在床上,深深地叹气:“我才刚离了窝,就有豺狼来了。”
听电话另一边声音嘶哑,霍长新安慰:“哥,耘安那么痴心情长剑,肯定不会受诱惑的。倒是你,先照顾好身体啊。”
方才瞧着霍长新看苏塘的微妙眼神,徐耘安知道他铁定要想歪,霍长隽自然也可能跟着误会了。他本来想独自处理好这事情,可转念一想,或许让霍长隽误会了也好,省点他再纠缠着不死心了。
半个月前,他忙里偷闲去跟赵书瑛喝茶,谁知师姐却趁机给他介绍新朋友苏塘。赵书瑛在英国办个人画展,接受采访时意外认识了在bbc当记者的苏塘。两人在艺术上看法颇为相似,很快就成为私交甚好的朋友。在得知苏塘性取向且为单身后,她自然就想到给同样单身的师弟牵牵线。
她支开徐耘安买咖啡后又借尿遁离开,留下两张电影票给苏塘。
徐耘安反应过来,苏塘抿了口咖啡,不在意地笑笑:“去看吗?不看就浪费了。”
尽管本能反应是抗拒,可他不好马上推掉赵书瑛的人情,加上苏塘表现进退有度又让人舒服,于是这之后他们又出去好几次,不外乎看电影看画展听音乐会,在咖啡馆或者公园聊聊天,就像普天之下的最初相识相恋的男男女女那般。苏塘很健谈,几乎就没他聊不来的话题,从不冷场又温柔得体这点跟霍长隽颇为相似。徐耘安偶尔晃了神,觉得自己在另一条时间线上重新认识另一个霍长隽,这么多年来,他们却几乎没有这样平静地相处过。过去不是他一味付出而霍长隽忽远忽近,就是现在他走不动了,霍长隽却硬拉着他向前。
徐耘安能懂赵书瑛的苦心。爱情并非是个无解的困局,这条路走着走着走不动了,大可以换条路重新开始。他原以为自己缺的就是这么一点开头的勇气,而现在赵书瑛把他往另一条新路上推,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却频频回头重温来时的那条路,以及路上的霍长隽。
他会情不自禁,很不定时地想开去,眼前的苏塘又不是霍长隽,他太规矩体贴又收敛,不会不顾众人议论送花送礼物,不会在人群中只用围巾稍微挡着点就亲他,也许更不会为他在家人面前出柜。其实这些不过是徐耘安一厢情愿的想法,搞不好霍长隽能办到的事情别人同样可以,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这种比较心理戒不掉抹不去,可真印证了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不得不承认,徐耘安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藏在霍长隽温柔外在下的耍坏、无分寸。而这种领悟又让他烦躁又无奈。
今天苏塘约徐耘安去美术博物馆看新画展,两人如平日那样随便聊天说地。徐耘安嘴上应着却频频开小差,兀自地穿梭在展品之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突觉自己跟苏塘走丢了。
好不容易找到他时,苏塘正目不转移地凝视一幅水墨画。
这幅画描绘了一个似真如幻的世外桃源:画面雾霭深重,远处是壁立千仞苍山悠远,飞流瀑布挂前川,蓊蓊郁郁与天一色,近处却是徐徐溪流山中来,山下成林桃花隐约可见白墙黑瓦屋舍炊烟绕绕起。因为雾气弥漫,加上不过轻轻着墨几笔,那江中泛舟和渔归之人似有若无,比那林中屋舍还要更难辨真假。
能看得出这作者笔墨之力上乘,是难得的好作品。可真正让徐耘安惊讶的是这幅画的落款,盖章题诗之余还赫然写着:程之涯腊月十五赠吾爱苏塘雅鉴。得益于父亲徐初,徐耘安对文化圈了解颇多,这程之涯的父亲程勉在圈内名气颇大,虽英年早逝,且流传出来的作品不过寥寥十几幅却能跟好些名师大家并列而谈。程之涯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在圈内冒尖。
而这么一个传言中的人物称苏塘为“吾爱”……徐耘安禁不住猜想个中故事。
苏塘眼神悠远莫测,再见这幅画倍感恍如隔世,魔怔了似的沉浸在一段瑰丽回忆里。他突然垂眼一笑,喃喃自语:“明明被我烧掉了,怎么……”意识到自己还在公共场合,他飞快地拭去眼角涌出的泪珠子,抬眼看徐耘安时已敛起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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