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和花芷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杨夫人道,“老夫人,同时准备两份嫁妆费时耗力,如今,儿媳一直都还没抽出空来最后清点,要是现在就将九丫头那份拿出来,儿媳怕……”
“大嫂,有什么可担心的,老夫人不是说了么,九丫头那份是早就备下了的,你操心多一些的只有二姑娘的而已。”三夫人端着骨瓷茶杯,翘起小指,茶盖拂了下面上的茶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夫人道。
花家三房历来和大房不对盘,如今两房妯娌为争夺中贵大权背地里更是斗的厉害,凡事都对着来,就没达成过共识的时候,而这种争斗,只要不危急家族利益,老夫人从来都是乐见其成,毕竟一个家族要想长久昌盛,家族决策者就必须要有非一般的才能。
杨夫人嘴角弧度不变,面上的优雅加上精致的妆容,她转了下腕间镯子,一派高贵,“三弟妹这叫什么话,九丫头叫我一声母亲,我自然便要尽心尽力做到做母亲的责任,嫁妆还没清点就拿出去,要是临到出嫁有个什么差池,这过错谁也承担不起。”
“能有什么差池,早十年,九丫头的娘就备得清清楚楚,一只木盒而已,大嫂如今只是添点彩头,九丫头的嫁妆就很丰厚了,大嫂在顾忌什么?”三夫人眉眼一挑,一番话说的斯文客气,条理不乱。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锋着,花九只低眉顺眼地揉着老夫人的腿骨,如今这局面,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她料定杨氏还没找到花香配方,便不会轻易同意将嫁妆盒子给她,而三夫人肯定会和她对着干,最后能最终拍板的人还是花老夫人。
刚才花老夫人已经松口,不枉她苦肉计一场,她便不怕杨氏在扣着嫁妆盒子不放。
“好了,别吵了,”花老夫人终于开口,耷拉的眼皮不着痕迹地瞟了花九一眼,见她举止乖巧懂事,不免暗自点头,“老大媳妇,九丫头娘留下的嫁妆就提前给九丫头,要出了纰漏,我给担着,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乏了,大媳妇留下陪我休憩,你们几人散了吧。”
花九手一顿,在花芷冰冷的眼神中起身,朝老夫人道,“那祖母好生休息,孙女就不打扰了。”
“哎呀,这时间也到我描仕女图的时候了,来,九丫头,和我一起出去吧。”三夫人招招人,一把挽着花九,笑嘻嘻地拉着她就走。
“二妹,我先走了。”花九只来得及回头匆匆朝花芷别了一声,话才落,就已经被三夫人拉着跑的不见人影。
“祖母,母亲,我先下去了,嫁衣都还没绣好呢。”花芷收回看在花九身上的眼神,花家女儿特有的杏仁眼眸弯了一下,梨涡一点,就笑得甜美。
老夫人和杨氏皆点头应道,看着花芷迈出门槛走地不见,老夫人脸瞬间阴沉,她啪得将佛珠摔在案几上道,“老大媳妇,你干的好事,将嫡长女逼得撞柱子,这要传出去,花家百年皇商之名就要被毁于一旦,你简直糊涂啊!”
“老夫人,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杨氏立马跪在地上,神情悲切起来,“那平洲张家儿子,就是一傻子,我一想到三个月后芷儿就要嫁给傻子为妻,那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心疼啊……”
“可你也不能生逼死迫九丫头,我教导过你多少次,做事不能落人口实,你倒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事,你别管了,我和业封会处理。”眼见老夫人气息微喘,一直低眉顺眼站她身后穿烟青短襦,配同色吉祥云纹百褶裙裾的大丫头夏初赶紧几步,奉上清茶。
老夫人朝杨氏挥挥手,打断她的欲言又止,示意她退下后,才从夏初手里接过越州描青花瓷的茶杯,抿了一口,用随身帕子揩揩微湿的嘴角,叹了口气。
大丫头夏初看了眼走远的杨氏背影,在老夫人背心顺了顺气,宽慰得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依婢子看哪,老夫人是洪福齐天,自享清福便是。”
“就你嘴甜,”老夫人笑骂一句,刚才还郁结的心绪被夏初的话舒缓了不少,“哎,我这把老骨头,再动不了几年了,往后啊,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看老夫人说的,婢子觉得大夫人是个好的,她定能从老夫人身上学到一二,往后府里照样长久昌盛。”夏初说这话时,那张秀妍的脸在老夫人看不见的地方明媚了一霎,然后又很快化作再平常不过的打趣笑意。
“她?”老杜人从鼻孔里嗤了一声,然后退下腕间佛珠半阖眼皮捻着,“有野心是好事,但是没自知自明便是愚蠢,我还没老糊涂,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
阴影里,夏初站在半明半暗之间,听闻这番话,她神色莫名,只随手拿起凉扇,不远不近得替闭目养神的花老夫人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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