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安静。
极致的安静。
寂静的时候,杂音会无限地扩大。耳鸣变得清晰,思绪变得混浊,然后,梦魇会一遍又一遍地蹂躏心脏,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哮喘似的,如同烂掉的风箱。
……
“你这个狐媚胚子!杂种!勾引我家儿子!不要脸!看我打不死你……”
……
“小木,你跟我走吧!不要管我妈妈,她就是一神经病!还有爸爸那个qín_shòu……跟我走吧,我可以照顾你的,小木……”
……
“来,小木,乖,对,乖乖脱了裤子给爸爸看看……啊,都红了,那个臭婆娘真不是人……乖,爸爸疼你,你抖什么啊,乖,一会儿会很舒服的……”
……
黑暗。
纯粹的黑暗。
无光的空间,眼前会出现一片又一片的碎光,这些光闪来闪去,抓不住,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最后,光斑连成一片,一个接一个恐怖的形象从记忆里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仅剩的理智。
林栎觉得自己的肚子穿了一个洞,那里空荡荡的,熟悉的饥饿变成大张着嘴的饕餮,翻腾在她的五脏六腑里,一瞬间将她的存在感撕咬消化得一干二净。然后她的心脏处也穿了一个洞,这个洞四处漏风,被安静和黑暗腐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她其实不过是个患了饥饿恐惧症的病人。那些属于“少女”的纤细神经早就被过于残酷的现实锤炼得坚硬,但这并不代表纵横在表面的锻打痕迹会就此消失……林栎害怕饥饿,讨厌黑暗,憎恶窒息的感觉,对密闭的空间深恶痛绝。她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影,而从来未曾遇到过驱散霾的阳光的少女生命里迎接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如果是考验的话,已经够了吧?
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剥夺存在?像戏耍一只小狗,在离它一寸的地方摆上骨头,它总能看到,看到,但无论如何死命地伸爪子,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沥干心血,都够不着。
……
“小木,你现在的养父母……你……你……喜欢安德烈叔叔我的家吗?这里有阿尔贝哥哥和四位姐姐……婶婶也很喜欢你……”
……
“我?我当然赞成小木到我们家来啊!我早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了!你看小叶她长得比我还高,都不好玩。”
……
“赞成?爸爸妈妈面前当然要这样说啊……别蠢了小叶,小木不能跟我们一起。”
……
“那又怎样?!反正我是不可能再让她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的!”
……
“林栎!”
……
一个温暖的怀抱的触感清晰地在她的肌肤上浮现出来。冰凉的地板远去了,漆黑和寂静远去了,林栎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回忆产生的错觉,但她甘之如饴,几乎落泪。
如同被抛上岸的离水的鱼一样死命挣扎着的女孩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甜腻从舌溢出。
——那是,什么,感觉?
少女无法分辨那硬是从无边际的恐惧漩涡中间挤出来的那一点点不协调的感觉是什么,但她知道,至少,不难受。
然后,她听到了生命中最美妙的声音。
地下室的上方、门板开启的声音。
娃娃脸女孩那双漆黑圆滚的眸子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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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难道……”藤原沧海快步走出校门,看到自家的轿车如同守夜的仆人一样静静停在一旁时,少年愤怒地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正躬身等待他的司机的衣领,慌乱地质问,“川下!你把她放出来了?!”
两鬓已经略有斑白的男人面色不改,恭敬回答:“少爷,属下没有。”
沧海松开手,飞快地钻入车里,往常不容置疑的自信口吻此刻被慌乱冲淡了笃定:“快,到那里去,快点!”
“是,少爷。”川下一丝不苟地合上车门,动作标准得像台机器。整齐的制服口袋里露出辞呈的一角,这个曾经把少年当做弟弟般疼爱的忠仆开始了他最后一天的工作。
车窗掠过街道的剪影,人流越来越稀疏直到荒芜,现代化都市的景色缓缓被郊野的青山绿草所替代。沧海焦躁不安地坐在车里,等熟悉的别墅出现在眼前时,回忆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车子停了下来,他急不及待地拉开车门跑进房子,打开那个房间的门,找到那块卡其色的地毯,一把掀开,揪着露出来的深色木板的把手就要往上拉……
受惊般的微弱抽气声吓得少年猛地抬头。房间静悄悄的,但这样的安静反而突显了方才那不协调的声音的突兀。沧海松开手站了起来,仔细地环视了整个房间……白布盖着的家具如同一尊尊的幽灵,太久没有使用过的房子缺乏人气显得鬼森森的,有什么猛力抠墙的刮蹭声在地面那深色的木板下响起、一下、一下、一下……
冷汗就这样顺着额角滑过他致的侧脸。
“嘟——”
一阵紧贴肌肤的战栗让他的心率猛地失衡,他触电般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裤袋里的手机来电震动,贴着大腿传来触感。沧海出手机,来电显示清晰地显示着“爸爸”。
沧海手脚发凉,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他按下通话键,慢慢将手机贴到耳边。男人总是文绉绉的嗓音此时略显凌乱:“小海?是小海吗?!小海,我是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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