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亲王安秋月静静地斜倚在榻上,承恩郡王乐轻扬坐在桌案旁,轻轻拨弄着桌案上古琴的琴弦。琴声从琴弦上缓缓流出,如诉如泣。
“轻扬呀,满媛尚未成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今后你要好好照看她,找一个清静的所在隐居下来,不要再涉足朝廷的是是非非。”
“我与殿下夫妻恩爱这么多年,殿下今日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轻扬盼着能与殿下白头偕老。”岳轻扬停住拨琴弦的手,乐音嘎然而止。
“我的命并非由我自己掌控,圣上要我为她殉葬,圣上驾崩之日,就是我的死期。”安秋月永远都是沉静如水,即便谈到自己的死亡也不见任何悲伤的表情,仿佛在说别人的生死。
“殿下。”岳轻扬顿时泪如雨下,扑到慧亲王的榻前,耸动双肩痛哭起来。
“轻扬,不必难过。这十几年来感谢你对我和满媛的悉心照料,因为有了你和满媛,我才为自己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安秋月轻扶着乐轻扬的发髻,“可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有一个人太早就占据了我的心,让它再也容不下别人。”
“殿下,我不奢望殿下的整颗心,只要殿下在心中给我留下很小的一块位置,轻扬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二人悲悲戚戚,诉说衷肠之时,一个女慌慌忙忙走进来,跪倒在地,启禀道:“殿下,先帝驾崩了。”说完,女退出房间。
安秋月站起身,轻轻地说:“轻扬,帮我换上丧服。对了,把我的头发再梳一下,我不想走得这么难看。”安秋月依然平静,脸上无喜无悲。
岳轻扬哭倒在地,不能自持。好一会儿,他才从地上爬起身,取来吊唁用的丧服,服侍慧亲王穿好。安秋月坐到铜镜前的小凳上,岳轻扬从一只妆盒中取出梳子,柔和地梳理着慧亲王的头发。
“殿下,毕竟圣上没有颁下圣旨,我们还有机会。孝亲王及钟王妃与你感情至深,又都深知您的冤情,您可以向他们求助。孝亲王手握重兵,有他的支持,您不但可以命无忧,甚至能够谋图大业。”乐轻扬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急促,他正渴望着安秋月闻听此言,立即响应。
哪知安秋月把眼睛轻轻闭上,淡然地说:“联合孝亲王固然于我有利,但会在朝堂之上引起一场血雨腥风。我这一生看过太多的死亡,很多人都在权力的争夺中迷失了自我。失败者固然输得连命都没了,胜利者也许暂时获得权利,其实失去的只有自己能够体味。我以前自认才高八斗,深通权谋之术,当年临朝监国,全倾朝野,我以为已在权力的巅峰。然而跌下来之后,我才真的清醒,被关在这里十五年,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都看透了。我活着不过是行尸走,权利早就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连这命我都不再留恋。我只希望我死之后,安国的皇位能够顺利交接,国家太平无事,不要再有无辜的人被牵扯进争权夺利的漩涡中。”
“殿下,您就舍得撇下我和满媛,让我们孤苦无依吗?”乐轻扬再度情不自禁,痛哭不止,他浑身颤抖,已经拿不住梳子。
安秋月从乐轻扬的手中接过梳子,自己将发髻盘好。“你不要难过,圣上一定已经将圣旨交给高崇德,他会向我传旨的。我见到高大将军时,会向他请求,让他保护你和满媛。”
提到高崇德,乐轻扬忽然停住了哭声,他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安秋月的裙子,颤抖地说:“殿下,您最了解高大将军。高大将军是国家的忠良之臣,是有担当的大丈夫,这不假,但他对您用情至深,容不得您身边的其他男人。当年,他不就和宴远郡王水火不容吗?宴王爷出身名门,高大将军不能将他怎样。我只是个小小的乐工,在大将军眼里,卑微如蝼蚁。我担心,一旦殿下不在了,高将军也会处置我和满媛郡主的。我的命不足惜,我宁愿陪伴殿下同生共死,只是满媛尚在年幼,我只是舍不得她呀。”
“你放心吧。高崇德是讲信义的人,我临死之前还会再见他一面,我会求他保全你们父女。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他不会不答应的。”安秋月扶起乐轻扬,说,“去把满媛叫来,我有话对她说。”
安满媛身形瘦弱,比一般的十二岁女孩要矮小一些,从出生起,她就没有走出过囚禁母亲的这座殿。与世隔绝的生活让她格内向、眼神忧郁。
满媛走到安秋月面前,与母亲见礼。从父亲悲戚的神情中,她已经预感到要有不幸发生。她不安地仰视着母亲,母亲的脸依然平静,让满媛略感安心。
“满媛,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离开过南苑,你愿意到皇外面去看看吗?”安秋月抚着满媛的头。
小郡主原本暗淡的眼睛一下子放出了光芒,她没有想到母亲会说起这些。“愿意,我一直很想出去。”
“让你父亲带你离开皇好吗?”安秋月满面慈祥地问。
安满媛没有立即答应,她迟疑地问:“母亲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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